“遵命。”月痕掃了眼金九霄又看了看青染,連忙識趣地退下了。
“四皇子,我有件事想問你。”其實這件事她早就想問了,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和方式。
“是想問那幅畫吧?”他竟然一下子就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點頭,“四皇子為何會有我娘親的畫像?”
“因為那正是我畫的。”他緩緩道。
“你畫的?這怎麼可能?我娘親早就過世了。”她當初一看到那幅畫便整個驚呆了。畫上的女子有著與曾經的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可是那發間插著玉簪、身穿輕羅長裙的裝扮卻隻有記憶中的娘親才會如此。
“我當時也尚年幼,若不是在三皇兄的府內見到你,我幾乎都快淡忘了印象中那個溫柔可親的女人到底長著什麼模樣。”金九霄幽幽地看著青染道。
可惜如今的她身上已覓不到半點當初的影子了,“宮內不是從來不允許皇族之外的女子擅自進宮的嗎?我娘既非後宮中人又非奴非仆,你和她怎麼會見到?”
金九霄瞳色黯然地搖了搖頭,聲音輕不可聞:“我已記不清楚了。”
看著向來眼中帶笑的他忽地那般落寞,她竟與心不忍,於是默聲不再追問。
“四皇子。”月痕沙啞的聲音幽幽打破了沉默。
“有什麼事嗎?”他抬頭望向月痕,眼神中的落寞未來得及收盡。
“方才葉公主讓仆人送來帖子,請四皇子今晚過府小聚。”月痕說時,聲音明顯因戒備而緊繃。
“葉兒請我去?”金九霄喜出望外,眼中的落寞也因這個消息而轉為一片清朗。
“葉公主要宴請你?可她……”青染不放心地看向金九霄,葉公主對墨霜鍾一片深情,這次駙馬喪命廣之海,葉公主遷怒金九霄是不言而喻的。她為何會突然宴請他?
“她根本就將我視作殺夫仇人。”他曾試圖去解釋,可金葉隻要一見到他,便立刻冷下臉來視若無睹,完全就不給他靠近的機會。
“你既然知道她對你有敵意,就該三思才對。”她能明白他的心思,她又何嚐不是因為墨霜鍾之事而對葉公主心有愧疚。可相較葉公主的愧疚,她更在乎他的安危。
金九霄望著帖內字句的金瞳內溢著柔柔的親情,“不會有事的。她既然在帖子裏稱我為四皇兄,就證明她仍然視我為兄長。我怎麼忍心拒絕正當喪夫之痛的她提出的要求?”
她想說什麼,卻終究隻是動了動唇而未說出口。
金九霄,我很擔心你。
她想衝著他大聲地毫無顧忌地這樣說,可她不能。她可以不顧性命地保護他卻沒有關心他的資格,因為她是他的侍官,是這輩子注定離他最近卻不能和他相守的人。
金九霄,這樣為了情義總是傻傻付出的你讓我很擔心,很擔心,很擔心。
駙馬府後花園內,四位長相秀美的小婢正提著泛著柔色黃光的燈籠分立東西南北,正中的雕花圓木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菜,而葉公主正幽幽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一雙眸靜靜地注視著金九霄。
“四皇兄,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你既然請了我,我當然會來。”金九霄語氣誠懇而堅定。
葉公主望著金九霄,雙眸中的幽怨在觸到那張真摯的臉孔後漸漸轉為傷痛,輕輕瞌上雙眼似是想藏住哀色,晶瑩的淚卻由那顫動的睫毛間落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讓我陷入這樣的痛苦中?”
“葉兒,沒有人會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田地。”看到從小被嬌慣的金葉如此痛苦,金九霄也很是不忍。
“可是一切已經發生了不是嗎?我沒了霜鍾,便一無所有了。接下來的路,我該怎麼走?”她抬起眼時,淚水早已浸濕了整張無瑕的容顏。
“你難道要為了一個賣國之徒而陪葬嗎?沒了他,你仍然是金翅國的公主,仍然會受到父王的寵愛,仍然是我最珍視的皇妹。”金九霄動情地說道。金葉是無辜的,她不該為墨霜鍾去承受這些痛苦。
“你不會懂的。我心裏的感覺你不會懂。”金葉搖著頭從桌上提起酒壺來,“唯有一醉才能解我千般愁。”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之後,她又為金九霄斟了一杯。
將酒杯送到金九霄麵前,金黑色的眸暗得如無底洞一般,“四皇兄,你可有膽量喝下這杯?”
“你要醉,四皇兄我樂意陪你同醉。隻是答應我醉過這一場,明日起便一切從頭開始。”
金葉點頭,聲音如歎息般幽深:“醉過這一場之後,一切自然是要從頭開始了。”
金九霄想都沒想便接過了金葉手中的酒杯,一仰頭,將那杯酒盡數喝下。
金葉在一旁冷冷望著他將酒喝下,自己手中點滴未碰的酒杯被隨手一拋,碎裂的玉杯內,琥珀色的酒將地麵染濕了一大片。
“嗬。四皇兄,你就真的這麼肯定我不會在酒裏下毒?”金葉那冷然的聲音一反剛才的柔弱無助。
金九霄靜靜地注視著目露冷笑的金葉,緩緩道:“你可以恨我害了你的駙馬,我卻不會懷疑自己的妹妹。”
“哈哈。說得真動聽。你若真是這麼在乎我們之間的兄妹之情,那你就該把墨霜鍾押回來交給我,而不該擅自把他逼死!”金葉咬著牙看著金九霄,一張絕世的容顏卻因燃燒著的恨意而變得猙獰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