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定(1 / 2)

我嫋娜著纖纖身子跟在衙吏身後,念奴輕輕攙著我的左手,身後長袍曳地。穿過筆直的鵝卵石過道,我提裙款步,沿著遊廊略略上了幾級台階,便到了衙堂門口。

念奴被留在了門外等候,隻我一人進了堂門。

我輕輕地走上前去,隻見烏黑的案台後麵端坐著一名穿著官服的男子,年齡與我爹爹差不多。隻見他膚色白皙,顏色祥和,下頜上髯須輕垂,頗有一副中年男子氣息。他就是豫州刺史趙子章,但我此時並不知他的名頭。衙堂上左右兩側還端坐著其他幾位大人。

我先向趙大人屈膝行了大禮道:“小女子潁川郡郡丞薄穆尊之女薄婉兮拜見大人,大人吉祥。”接著又向左右兩邊幾位大人恭謹行過了禮。

我自小被爹爹和娘親寵著,平日裏,有郡中官員到家中,爹爹也並不叫我避過不見。因此,此時,麵對這些大人,我並不是十分拘謹羞澀,與其他女子一樣一副怯怯的女兒之態。我不疾不徐,不卑不亢,諾諾大方而彬彬有禮。幾位大人屏息凝視一會兒後,皆露出欣喜滿意之態。

隻聽趙子章緩聲問道:“薄小姐,可通詩書才藝呀?”

我屈膝謙卑道:“回大人,小女子慚愧,隻略略讀過幾本書而已。至於才藝,爹爹曾請了師傅教授聲樂。隻可惜小女子資質愚陋,不曾學精,隻習得些皮毛罷了。”

幾位大人細細聽了,麵露讚賞之色。左側首座的大人微笑著道:“薄姑娘言辭利落,諾諾大方,可見十分機敏聰慧。方才姑娘說,學過聲樂,可否請姑娘彈奏一曲?”如此,其他幾位大人也一起附和,要我當眾彈奏一曲。

我自幼喜歡撫琴,先生曾精心教授了我琴技。此時,要我彈奏又有何難,我正要開口應允。忽而想起今早娘親到我房中殷殷囑托,“切不可無故賣弄”。於是,我一時答應不是,推脫不是。

正兩難之時,隻見趙子章站起來,從案台後走過來,笑著道:“薄小姐,別多心,盡管彈奏了來吧。皇上有旨意,今番采選,要我們多在姑娘們的才情上留心。當然,婦德女紅,也是要考察的。姑娘姿色出眾,自不在話下。如今且看你的才藝如何了。”說罷,命人下去準備琴具等彈奏之物。

念奴在堂外見衙吏們抬著古琴並幾凳進來,不由得探頭向內張望。我知她比我更緊張,於是悄悄遞給她一個輕鬆而自信的微笑。一會兒琴具已擺放妥當,我調好琴音,欣欣然地彈著一曲《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琴通曲意,曲隨人心。手撥弦處,無端觸動了心弦。腦裏心裏皆是昨日裏與他共乘一驥的情景,那風裏的呢喃慢語像是刻在了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

一曲下來,琴音熱烈奔放又婉轉纏綿,因觸動了心思,琴音深處又多了些涓涓相思。將曲子的上闋反複彈了兩遍,我便停下了手指,站起來微微地向各位大人彎腰行了個禮道:“小女子獻拙了,請大人們指正。”

一邊的那幾個大人還沉浸在琴音裏,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趙子章向著我走過來欣喜地道:“我們幾個雖不通音律,但從琴音裏,我們也能感受到姑娘琴技果然精湛。”

我柔柔地報以羞澀一笑道:“多謝大人誇獎。”

那邊一旁走過來一位大人道:“姑娘還通詩詞嗎?”

這時,未等我回答,等候在堂外門口的念奴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然站在了堂門內。大概是剛剛我彈琴時,堂門口的衙吏放鬆了警惕,念奴由於擔心我便一步步地貼著牆壁走進來了。她聽見了大人們誇我的琴技,一時高興便忘了自己處在哪兒了。此時聽聞問我是否通詩詞,她便忘乎所以地搶答著:“我家小姐四書五書,什麼詩呀詞呀全能背,還能寫像花一樣的字呢。”

聽見聲音,我們一齊將視線往堂門口移過去。看見我們轉過頭來,念奴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雞啄米似的磕著頭道:“奴婢該死,奴婢闖禍了,大人饒命呀。”

我也撲通一聲跪下地來,磕著頭道:“這是小女子的丫鬟,她無意冒犯,還請大人饒恕。”

幾位大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趙子章先開口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這話自然是問念奴了。

念奴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來,顫抖著道:“回大人,民女是小姐的丫鬟,因擔心小姐,一直候在堂外,剛剛聞得琴聲,不由得走近了幾步,聽到大人們誇我家小姐,一時高興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又情不自禁地多走近了幾步,民女也不知自己怎麼就進來了。剛又聽聞大人們問我家小姐,就又不由得開口回答了。民女罪該萬死,隻求大人不要怪罪我家小姐。”念奴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著。

而我隻是擔心她被責罰,至於是否怪罪我並不在意。我默默跪著,且看他們如何處置我和念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