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從古到今。天下烏鴉一般黑啊!勢利在哪都有市場啊!
楊家的族學很有些名氣,因為這族學中曾經出了一位狀元,也就是楊家老太爺,當朝禮部尚書,但須知大周高祖皇帝周孝武自大周五年開科取士之後,認為取的全都是一些後生少年,於是足足十三年不曾再開科考,直到周玄宗八年才再次開科取士,所以狀元是相當金貴的。如今那位出身楊家的狀元在朝中飛黃騰達,還子繼父位六部之一怎不羨煞了旁人?
楊奚穀上一世讀了十幾年的書,哈佛工商管理學碩士這會兒卻又要淪落到和一群小孩子去念書的境地,他心底裏多少有些感慨。然而,撅嘴抱怨嚷嚷的小德子卻一點都沒有看主子臉色的自覺,盡在那裏一路走一路叫嚷,全都還惦記著上房的賞賜,根本沒把五少爺當成一回事,不過這五少可真粉嫩啊,要是泥腿子家早賣作小倌了。
踏進書房門時,天剛蒙蒙亮。
“讓我看看誰來了,喲!這不是五弟嗎!”戲謔的調笑聲。
“瞧瞧,五弟是越發水靈了!”
我抬頭,對麵那個裝模做樣的不就是大房長孫楊雲峰,我還是嬰兒時就老往我屋裏跑每每捏的我臉紅腫才算完,虐嬰啊!據說後來被大夫人抓住訓了幾次才消停。大夏天還戴個鑲琉璃絹絲帽,這小子的腦子熱出毛病了?他身後還站著大房二子揚光沐,三房長子楊天賜,三房一直膝下無兒,中年得一子喜不自禁,老太爺賜名天賜。
楊雲峰瞪了楊天沐一眼,楊天沐縮了縮脖子,抿著嘴。
我假意沒聽到那句話,根本不接話茬,冷著臉低著頭就往角落走去。
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回頭看去,楊雲峰尚還稚嫩的臉上隱隱浮現怒容。這小子不會要耍什麼僗子長子威嚴吧,也不想想自己才十歲。學虎不成反類貓,張牙舞爪的著實可笑。頭嗡嗡的疼,我陰沉著臉看著他,往回抽手,發現根本就是徒勞。
“用過早膳了嗎五弟?”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五房長子楊敏,笑著上前,看似隨意的輕輕按了下的楊雲峰肩膀。後者這才緩緩收回手。
我隻覺得頭重腳輕,煩躁鬱悶,腦袋裏糨糊一片。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立在一旁不出聲。
“冷泉院能有什麼像樣的早膳,瞧他那樣也知沒吃東西!”楊雲峰冷著臉。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此話一點不假。眼皮搭一下,瞧著一窩沒一個省心的,搭嘴心思省了。
楊天賜也湊上來:“就是就是,五弟,你該好好聽大哥的用早膳!
“先生來了!”楊光沐輕扯一下身旁的楊雲峰。
終於來了,快被蒼蠅煩死!我在心裏罵,臉上不露一點異樣。
誰知楊雲峰不知咋又抽了,突然回過頭惡狠狠道:“下次來上學前記得吃東西!”
我一怔,吃不吃關你屁事,抬眼看去,他已轉身回到專屬的梨木書桌前。狗腿子揚光沐也嫉恨的瞪來一眼,慌忙跑到楊雲峰身後坐下。我突然感到這奇怪的視線,轉頭看去,這是招誰.顧天賜若也有所思的盯著我瞧,我看他,忽兒想起,他很像前世的弟弟,展開一個溫和的笑容,愣是讓這一屋子的人呆了半晌。
一個個人小鬼大.
很快,授課的李先生踏著木掾的聲音準時到了,翻開了書就開始講解論語求學篇。楊奚穀耳朵聽著,眼睛卻不免往前後左右瞥了一瞥,瞧見剛鬧騰到那幾個小鬼,這會兒還坐有坐相的,其他別院和繼讀的學生也捧起書似模似樣搖頭晃腦。
稍稍分了一會心,楊奚穀便開始專心致誌地聽了起來。既然到了這個年代,嚐試一下純淨的古文,這在上世浮華的都市是可望不可即的,如今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啊。這細細一聽,他就感到這位李先生很有兩把刷子,講課的時候不但完全不看書本,典故張口就來,還時不時穿插幾句今古注釋。唯一可惜的是和那張平淡的臉一樣,此人的聲音也是平板毫無起伏,聽著很容易讓人打瞌睡。這不,抗不了,奚穀一向是疼自個的人在桌子墊個棉墊.
李先生頗為儒雅的端起青花瓷茶盞抿一口,便發現下麵窗角,紅木桌上趴著小童,清晨的陽光恰巧的照射在那精致的不似人間所能有的漂亮麵龐上,那宛如觀音大士坐下金童下凡的絕妙身姿,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扯出一抹淡笑走下來,楊雲峰向後看著睡的香甜的奚穀頗為緊張,揚光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楊敏看著那副睡顏欲言又止,重重哎了一聲,李先生瞥了一眼,地下頭,好像突然發現桌子紋路很值得研究,其他人看好戲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