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證?”她也不回頭,隻是望著麵前那片嫣紅的雲霞,淡淡地道。
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肩頭上,將她轉過身來麵對他。隨後,她看見了他那熟悉卻又和往常不太一樣的神態。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隨性而溫文地笑起來;這一次,他俊秀的臉上,滿滿的全是認真的神氣;這一次,他那晶亮的黑眸中沒有慣有的笑意,她在其中看見了誠摯的神采,也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原諒我?我知道那次傷你至深,但是你可知道,看見你當時那樣狠心而決絕地傷害自己的樣子,我的心裏又何嚐好受?”
是啊,受傷的人其實不止她一個。理性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感性中卻依然記得他那時冰寒的眸子,記得當她拿出了莽草想讓他明白她的真心時,他那句“你是嫌老鼠藥不夠毒,想換成這種更要命的東西是嗎?”縱使現在已經知道他那時是假意,可是這段記憶卻不能被抹去,每每想到,心中便是一緊。
見她不說話,他淡淡地笑了起來,唇邊的弧度竟是有一些淒然,“這樣,我們打個賭好不好?”他伸出兩手,握成拳,“我這兩隻手裏,分別放了一棵莽草和一棵八角。你來選一棵讓我吃了。若是我福大命大,沒有吃死的話,你就要原諒我。”
這算是什麼?拿命來做賭嗎?她抬眼望他,在那雙黑眸裏看見了一絲苦澀。
“還記得你當時的話嗎?‘欠你的,還你’。我不要你還給我,我就要這麼欠著,無論是你欠我的或是我欠你的,我寧可一直糾纏不清,也不要那麼決絕地劃清界限,恩斷義絕。”輕輕揚起唇角,他淺淺地笑了起來,笑意寫在唇上,寫進了黑眸裏,“若是死不了最好,就算是吃死了,你必定會心存愧疚記得我一生一世,對我來說,那樣也是好的。”
這個家夥,在胡說些什麼?什麼叫“若是吃死了,那樣也是好的”?針對他的兒戲,莫漠的心頭掠過一絲怒火,然而心中卻分明有一個地方流淌著甜甜的熱流,似乎是對這番花言巧語甚是受用。就在她被這兩種對立的感情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又聽得他的催促,讓她快選擇。
莫漠冷哼一聲,憑她對他的了解,才不相信他會糊塗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是當她望向他那溫和又滿是認真的眼眸,剛才的了解卻又不那麼篤定了。思量了好半天,她狠狠地一咬牙,“我選這邊!”哼!她才不相信他會真的去吃毒藥。
繆米也沒想到她會真的選了下去。愣了半晌,他的眼神最終黯淡了下去,唇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慢慢地,他舉起了被選中的右手,緩緩放到鼻前聞了一下,苦澀的笑容轉化為無奈的淒楚,“你啊,還真是有毒藥的緣分呢,連著三次都能把莽草當作八角……”
俊朗的麵容上,那抹淒楚的笑容顯得是那樣無奈和黯然,看得她眼睛生疼,心口發燙。一陣揪心的疼促使她撲上去,想拽下他的拳頭,可他卻毅然地將手掌中的東西丟進了嘴裏,還狠狠地嚼了兩下。
“你……哇……吐出來,你快吐出來……”看見他的舉動,一種鑽心的痛戳在心上,像是被刀剜去了心口的血肉一樣。她猛地撲在他身上,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上,“你……你怎麼……混蛋!你要丟下我一個嗎?你要是敢死掉,我不會放過你的!你……”
感覺到胸口的衣襟被染濕,他一手緊緊抱住她,一手用大掌輕輕地撫摩著她的腦袋,長歎了一口氣,“你啊……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原諒了!原諒了!你這個混蛋,你明知道我會原諒你的,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情?”她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伴隨著嗚咽一起傳入他的耳裏。因為她一直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所以她未能發現,他在聽見那句“原諒”之後,臉上浮現了怎樣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唇角輕輕揚起,勾勒出一抹燦爛到極至的笑容,他的黑眸晶亮,滿是濃厚的笑意。突然間,他將她從他的懷中拉出,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狠狠地吻了下去——
舌與舌的糾纏,一種奇異的味道彌漫在唇齒之上,那是一種甘甜而熟悉的味道——什麼?!甘甜而熟悉?!
“砰!”一把被推開的繆米一不留神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
他吃痛地揉著摔疼的後背,委屈地望著莫漠,“你,你做什麼?”
“做什麼?你還好意思問做什麼?”莫漠緊咬了牙,黑亮的眸子幾乎噴出火來,“你……你這個混蛋!你騙我!你剛才吃的明明是八角!”
他大笑起來,攤了攤手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我可沒說我吃的一定是莽草啊。”
“你……你……你這個混蛋!給我把那棵莽草吞了!”今天不殺了這個混賬東西她就不姓莫!
“莽草?”誰知道他竟然露出驚訝的表情,再度攤手做出無辜狀,“哪裏有啊?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東西。我兩隻手裏都是八角啊。”
“你……”捏緊了拳頭,莫漠的怒氣已經達到了臨界值。
“哈哈,漠,我可是替你著想呢!我才不想我的老婆還沒過門就守活寡……哇!謀殺親夫啦!”看見她準備砍人的表情,他撒丫子便跑。
“你這個混蛋!姓繆的,你給我回來!”
鳳陽城外,黃土道上,漫天燦爛的晚霞之下,兩道身影相互追逐,一路狂奔,很快便消失在路的盡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