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2 / 3)

“尹?你看,”隋絡絡笑眯了眼,黑亮的眸子轉向他,此時在晚霞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亮晶晶,“你看它們玩得多好!我們把瓔珞嫁給?,可好?”

“啊?!”尹?聽了,臉都青了,出了一頭的汗,“可是它們,都是公的啊!”

“啐!你這個木頭疙瘩,誰跟你說這個了?!”隋絡絡緋紅了雙靨,氣得站起了身,惱得直跺腳,“你這個大呆子!連馬兒都比你聰明!”

“啊?!”尹?被她突如其來的著惱言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半晌,他也沒能想明白,隋絡絡究竟是為什麼突然之間發了這麼大脾氣。他隻有偏過頭去看那兩匹馬兒,卻在它們的眼中看出了戲謔的味道。這下子,尹?更加疑惑了:難道,馬兒真的比他聰明不成?

西邊的晚霞紅彤彤的,卻紅得並不耀眼張揚,隻是顯得暖暖的溫和。橙紅色的光芒覆蓋在大地之上,給所有物事染上了一層淡粉。“?”和“瓔珞”被解開了繩子,在夕陽的霞光之中,啃著橙紅色的草。那“?”老愛去招惹人家,被“瓔珞”踢了一蹄子,卻還是不知悔改地在旁邊繞著它溜達。

靜謐而開闊的景致之中,輕風帶起暮夏之夜的清涼,拂在尹?的臉上,這不由得讓他產生了一些倦意,眼皮禁不住往下耷拉,他搖了搖頭,想盡力讓自己清醒一些,卻不留神撞到了身後所依靠的樹幹上,疼得他兩眼冒星,伸出手來揉了揉後腦勺。

“來,喝點水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一覺吧!”不知何時,已不再生氣的隋絡絡,拎了水袋和幹饃走到他的麵前,把食物扔給了他,隨即坐在他的身邊道。

尹?搖了搖頭,“不行,休息好該上路了,我們趕時間。”

隋絡絡本想再勸,可知道他那死牛似的倔脾氣,轉念一想,便換上了從陳大夫那兒學來的口氣,瞥了他一眼,閑閑地道了一句:“趕時間?趕著投胎嗎?”

“……”這種陳大夫的語氣,是尹?最沒轍的了。

見他沒了言語,她又繼續道:“你也知道,這次去嶺北路途遙遠,山路崎嶇更是難行。至少要走上近二十天。可照你這般走法,不出五天必定撐不下去了。等你倒了,到時候,看你讓誰再給你送信去?!”

這一句說得在理,讓尹?沉默了。的確,就算他夜以繼日地趕路,也絕對不可能撐到十幾二十天。再說,馬兒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若是中途倒下,便更難以盡早將信送達。

其實,這些道理,他原先也不是不明白,隻是擔心那信件意義重大,心裏總思忖著,就算能早送到一刻,也是好的。隻是,隋絡絡說得沒錯,照這樣的趕法,的確是過於牽強了些。

如此思量的尹?,斂了眉頭,對她道:“那你看,我們每隔兩日,駐地休息一晚,這樣你可吃得消?”

“嗯!沒問題!”隋絡絡彎起了黑亮的眼眸,響亮地應聲。這個笨男人啊,其實最受苦的明明是他呢!她每日都可以依賴著他,小睡上一晚。可他卻是自始至終強打起精神,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其實,她多希望也能夠為他分擔一些。隻是這個倔強的笨男人,雖然嘴上不說,行動上卻還是維護著她,盡量讓她少受點苦頭呢。

思及此處,她不禁淺淺地笑了起來,笑在唇上,笑進了黑亮的眸子裏。漫天的晚霞映照在她的身後,為她的周身映上了淡淡的粉,“尹?!”她笑著喊他。

抬起眼來,他的黑眸中映出她的身影。隻聽得他沉聲淡淡道了句:“嗯,我在。”

刹那之間,隋絡絡的心中,漫溢了一種沉甸甸的滿足感。雖然他曾氣她、惱她,甚至憤恨於她。但是,他卻記得她所說過的話。這個遲鈍的呆子,雖然不解風情,並且固執而死板,但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卻都一定是算數的!

腦海中靈光一閃,隋絡絡歪了腦袋拍了一巴掌:她決定了!在旅程的這些日子當中,她要想辦法套下他的承諾!隻要這個古板的家夥被套出了誓言,到時候,憑他的個性,就是悔也來不及了。隻有硬著頭皮履行誓約啦!啊哈哈!

內心裏叉著腰狂笑的隋絡絡,在表麵上還是做出一副正經表情。隻可惜,上揚的唇角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這個時候的她,並沒有意識到,她所想之騙取尹?承諾的作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霸王硬上弓”和“生米煮成熟飯”,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野曠天低樹。在山路旁,視野卻是一片開闊。隋絡絡伸出手去,以為自己可以捉住星星一樣。這當然隻是她一廂情願的妄想罷了,可是她還是孩子氣地將手合了又放,放了又合,玩得不亦樂乎。

暮夏的夜晚,有著溫和的風吹過,涼爽而舒適。這是她原本從沒有預計到的。或許,這便是心境作祟的問題吧。因為他在身邊的緣故,所以,她便不覺得天氣燥熱沉悶,反倒是覺得舒服安逸起來了。就連這夏夜蚊蟲,雖然嗡嗡作響還是怪討厭的,卻不至於讓她心煩到惱怒的狀態,反倒覺得,這是夏夜所特有的意趣氛圍了。

不遠處,“?”和“瓔珞”半趴在地上睡著。其中,“?”的尾巴還時不時地搖動一下,以驅趕蚊子對其鮮血的覬覦。在蒙蒙的星光之中,絡絡看見這番景致,淺淺地在唇邊漾出笑意來。

隻有那個呆子,才聽不出“?”與“瓔珞”的名字含義吧。

仔細趨聽那呆子的鼻息,低低沉沉的。想來這兩日,著實是將他給累壞了。其實,在隋絡絡的心裏,還是覺得尹?的這個決定,是有些多管閑事了。那什麼絕密信箋,關他什麼事情?非要讓他這般勞心勞力地去護送?可是,那呆子卻偏生正直得過了頭,非要攬下這等麻煩事端來。

不過,卻也多虧了麻煩事,才將上次的事情打了一個岔,也讓她有機會單獨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呢。說起這點,她倒感謝起那個重傷的信兵來了。這莫不是上天給她的一個機會,讓她好好地把握住嗎?不管怎麼說,這二十天內,她要使出渾身解數,無論用坑用騙用拐還是用蒙,都要套出一個他的承諾來!

“喂,呆子,”她伸出手去戳他剛毅的麵龐,使勁去戳他腦門,“呆子,呆子,呆子!”

她本是想說點別的什麼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無從說起。總覺得心裏塞了滿滿的話,可一見到了他,偏又成了茶壺裏煮餃子——有嘴倒(道)不出了。隻有一口一個“呆子”地念叨,一邊使勁戳他,以解她心中惱他不識她心中所想的怨氣。

這時候,她是算準了尹?已經累得不省人事,估計就是打雷也未必能吵得醒他了。於是,她越發肆無忌憚地狠狠戳。

似乎是感覺到有所不適。尹?的眉頭微微斂起。在星辰的光輝之下,隋絡絡看見這光景,便收回了食指,改用手掌去撫摩他的額頭,想將那淡淡的紋路抹平,“為什麼你常常皺起眉頭呢?難道是我又惹你生氣了?”一邊輕輕地撫摩著他的眉頭,隋絡絡一邊自言自語道,“尹?不要生絡絡的氣,永遠都不要。”

遠處睡著的“?”突然響了一聲鼻息,打破了沉寂,驚得隋絡絡連忙收回了手,迅速背了手、坐直、靠在樹幹上佯裝睡著。

雖然明知道他才沒有那麼快醒,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會忍不住地下意識就心虛了呢?

在一片星光的映照之中,蟲鳴聲聲,良久,隻聽得一聲歎息悠悠。那不是尹?正字招牌的無奈長歎,而是某個失眠之人,情不自禁的低喃。

沐光馳風,披星戴月,每日趕路曆程之間,卻能看見日出日落,月明星輝。若不是一日三餐隻以幹饃充饑度日,並且無水可以進行洗浴的話,隋絡絡幾乎要以為他們這是出來遊山玩水的了。當然,她可不會將這樣的想法告訴尹?聽,免得那個正經過度的家夥,又要斂起他的眉頭來。

這幾日的旅行下來,最讓隋絡絡難受的,就是洗漱的問題了。天,她從來沒有這麼髒過!五天下來,沒有辦法洗澡不用說,連洗臉都成問題。確切來說,每日隻能以沾了一點點水的毛巾幹擦一把,這讓一向愛幹淨的隋絡絡實在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