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故人有信2(1 / 3)

時令已到冬至,官兵並沒有回去過節,反而持續圍在城下,壘起更高的木台,到夜晚時,升起孔明燈想照看我們城中的動靜,向予領著善射的士兵,升一盞射一盞,談笑間孔明灰飛煙滅。官兵鬧了半宿,後半夜疲倦睡去,沈虞孫挑選八百精兵,出城突襲,一場好殺,快殺快撤,幾乎全體安全返回,大家全身浴血、意氣昂揚,東方剛露出魚肚白。聽說那夜,官兵營帳至少滾下兩千個人頭。

但官兵的數量多,是改變不了的,少了幾千,又會補上數萬。這樣的重兵壓在城下,如頭雄獅,嗷嗷蹲在那兒,指望把星博一口吞下,拖得越久、它胃口就被吊得越凶殘。元軍和綠眉同時感覺到了這股壓力。如不能打勝,眼見麵臨覆巢之禍,而硬打,又難有勝算。河白悄悄建議:三湖一帶有一些湖泊積水、高於地麵,如今雖然結著冰,等春天化冰時官兵還不走,也許可以決水,來個水淹七軍?我總覺得這樣破壞性太大:水勢是難以控製的,萬一衝傷民眾呢?房子被衝泡得垮塌了又怎麼辦?還有田地和莊稼,都經不起糟蹋,總要為以後的生計考慮。

龍嬰又想起方錚:“我們想辦法傳信,叫他也造反,抄官軍的北方後路?”這次是河白反對道:“算了,他一家門在京城,太為難了。再說遠水解不了近渴,別耽誤了他。”龍嬰便默不作聲。

兩天後,官兵營帳裏來了個人,住著主帳,那主帳位置離星博牆頭隻有三裏多,天氣好時,登高可以看見有一些明黃色的東西飄閃,不知車幔還是旗幟,來往的軍人也整肅很多,有人就猜是皇帝禦駕親征,頓生計議:“投石機是投不到那麼遠,連夜趕製一張大弩,不知能不能射到他的帳子?如果皇上在裏麵,一箭正中麵門,那是最好。”他們嘀咕。

“你為什麼不直接摸到那帳子裏砍他人頭?!”我怒目問向予。

“為師的武藝,並沒有到如此獨步江湖的程度。”向予摸著下巴道,語氣甚憾。

“刺殺一個人就有用的話,天下還有那麼多問題啊?!”我又揍他。厲祥不就死了,有用嗎?哼!季禳上位,他們還不是不滿意。季禳如果也死掉,再上台一個伯祺仲禎,會有用?才怪。

“你打師父現在打得很順手啊。”向予抱頭抗議。

他個子又高、新留的兩撇小胡子又神氣,打起來是很爽沒錯。我哼哼拍手:“拿紙筆來。”

“幹嘛?”

“我寫一封信射給他啊,如果真是皇上的話……”

“這個提議好像被否決過了,沒用的啦。”河白插嘴。“白墮了我們綠眉的威風。”沈虞孫幫腔。

那時是那時!那時戰沒打到我麵前、沒有人一天到晚死在我麵前,那時我也沒現在威風凜凜,當主上當出水平來了,說一不二:“能不打就不打好!誰敢攔我?”

他們摸摸鼻子,一個去給我拿紙、一個去給我磨墨。

握起筆,心下百味雜陳,像醬缸兒鹽罐兒醋瓶兒全打碎了醃起一團亂麻。我屏除雜念,靜心用筆問季禳:綠眉既然已經跟元軍結成一體,朝廷要打,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工夫,何不休戰,各自撫慰百姓,“試期以若幹年休養生息時光,如果你那邊富庶,我們怎會不投誠你;如果我們這邊富庶,你也願意看到百姓們安居樂業,是不是?”

這封信比元王爺的檄文短多了,紮在箭上,射進他們軍營,當然不至於碰到後麵那頂主帳,但士兵揀起後,想必會呈進去。這麼久的戰事裏,我隻有看著人受傷、看著人死,什麼事都做不了。這次,我也許能挽回點什麼?

箭射了沒多久,傳信兵來了:“報——有給程大人的信——”

我是綠眉的“主上”、元王爺是元軍的“主上”,兩個主上並肩兒,小兵叫起來是有點為難的,隻好還叫“程大人”、“元王爺”,聽起來儼然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