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答應著。
“在那之前,把瘤子全部處決,可以嗎?他們該死。”向予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怕我不允許即刻斬首。上次半淹的樓上抓回來那六個人,我都扣到現在,不願意殺。我如今是刑部的長官,當初拜托龍嬰指派我到刑部,就是希望自己可以盡可能的減少酷刑逼供與不必要的死刑,我說這人犯的罪還沒有到非殺不可的程度,這人就一時半會兒殺不了。
“把瘤子所有參與殺人的、和樓上那六個殺人賣人肉的,一起處決吧。”我道。
向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像質疑我現在為什麼忽然這麼幹脆。我抿緊嘴。
那些殺人吃人肉的一共幾十個人,統統在菜市口殺頭,血流滿地,有民眾拿著瓢去舀血喝。
我不想看見這樣的情形。我希望的,是每一次犯罪,都會受到懲治;每一個罪犯,都被采取嚴格的措施不讓他傷害別人,但他本身仍被當作人一樣對待。即使是罪犯,身上也許也會有一點點亮光吧、也許會發展成對別人有益的光明吧?就算隻有百分之一、億分之一的希望,難道不該保住他的性命、並且努力教育他往光明的方向改進麼?如果隻是覺得他妨礙到了別人,就簡單的把他殺掉,那跟他又有什麼分別?
但我也知道,我們現在,沒有機會保留他們,去看那億分之一的希望。
“瘤子”為首的伏誅前,衝向予大叫:“蛟帥!你當初跟我們師傅說什麼來著?你對不對得起我們師傅?”我不知道原來他們的師門還有關聯,看了一眼向予。向予臉板得像鐵板:“造反不是為了吃人。”
那為首的仰天大笑:“咱們兄弟隻知道吃好的喝好的,沒得吃喝了撒手他娘。要砍頭,咱認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人混,話不混。沒有吃喝,就沒有性命,那就萬事皆休。
“城裏有不少人,因為缺乏食物,影響到健康了吧?”我輕輕道。大自然能提供的那幾隻烏鴉、幾條魚,想必不足以支持這麼多人這麼多天的飽餐。
“嗯。”周阿熒道。
“有餓死的沒有?”
“那還沒有。但說良心話,因為沒有選擇,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生了其他病,治不好,就去了的,那跟餓死也沒什麼兩樣。”周阿熒回答。
“好,”我說,“熬些肉湯,挨著街道發過去,你盯著,不要漏了一戶窮人。”
“哪有那麼多肉湯?”周阿熒大詫。
“今天殺的那些人,加起來幾千斤了。此外,牢裏好像還有死囚。”我道。
“你、你是說——”周阿熒差點背過氣去,好容易順勻了,“主公,這不像你說出來的話。”
“這些殘忍的事情,我從來都不讚成是嗎?我不讚成,是因為我認為它們不該做,並不是我想不到。”
“那——”
“現在,我仍然認為它們不該做。但城裏的人需要吃東西。所以,這種需要做、但不該做的事情,由我一個人來做。你跟外頭講,這湯是用瘤子藏的肉熬的,不要告訴任何人真相。所有的罪由我一個人承擔。”我道。
“主公……”
“嗯?”
“你現在真有主公的樣子。”他道。
所謂主公的樣子,就是用這雙手承擔罪孽嗎?我嘴角牽了牽:“去辦吧。”
向予刺探回來的信息,我跟河白他們仔細研究了,搶先把水決向官兵那邊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但連向予自己也承認,即使靠他和我的力量合在一起,也未必能把那堤打出足夠大的缺口來,如果人再多去呢,恐怕越不過官兵的哨線。
“即使靠刀靠劍都砍不出缺口……但如果像炮仗一樣,用火藥炸呢??”我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