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做了些準備,我要跟季禳出發了,忽聽說有人要找我,把門的衛兵不讓進,吵起來,我嫌煩,叫把人放進來,一看是一跟二,他們鬼鬼祟祟、吞吞吐吐的,我受不住著,幹脆道:“數到三,你們說就說,不說拉倒,一……”
“大人,您能原諒三嗎?”仍然是一開口最快。
“我有什麼要原諒他的?”我不解。
“我們是吃過……那個……我們知罪了,很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三死了,大人您是神君,您說原諒他的話,他也許在下麵不用吃苦吧?”他們一起求情。
我並不是神君。我也不認為做下的錯事,怎麼可以原諒。歎口氣,我對他們道:“你們隻要以後不要再造孽就好了。”免得他們以為死後反正要受苦,破罐子破摔再錯下去,至於三……“我希望他再投生時,能投生在一個比較容易活下去的世界。”
“謝謝大人!”他們叩首,“小人王……”
“不用告訴我名字。”我截斷他們,“下去吧。”
他們還不知能活多久呢。下次再見麵,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個比較容易的世界裏,不必太辛苦、不必為了裹腹而造孽。隻要做一個普通人,渾渾噩噩、犯點小錯,也可以舒舒服服過下去。那時我才願意知道他們的姓名。
向予的功夫,高出我不是一點點。那裏埋伏著不少高手的暗哨,有的我看得出來,有的不,總歸靠向予在前麵帶路,我腹部貼著地麵、或者後背貼著山壁,跟住他亦步亦趨。山峰崩落,帶下來的碎石與泥塵多得可怕。我知道向予那一身的塵土是哪兒來的了。
肚子裏那一頓白米飯,支持我跟隨他前進。想到多吃點可以有力氣救城裏的人,我才答應吃飯。飽餐一頓是多麼開心的感覺,我有點疑心自己是為了給自己找借口吃飯,才一定要執行這麼艱巨的任務。這也沒什麼,想吃飯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雖然也不見得多麼光榮就對了。
天很黑,天空裏看不出有沒有雲,反正都跟潑墨似的,幾粒碎米樣星辰,在天角閃爍。這樣的天色,簡直是特特為夜行設計的。一切都很順利,我們找到了藏火藥的地方——聽說這應該叫“劈山炸藥”。
但我們跳過去要偷炸藥時,才發現落入了季禳的陷阱。
於是局勢一下子演變為我們滿山跑著給官兵的高手追。
季禳的謀略總走在我前麵一步,我這次不該叫向予一起來。我明知道季禳有多厲害,怎能叫別人陪我一起雞蛋往石頭上撞。我腸子悔青。
不知不覺,我跟向予之間已經隔了百餘步,各自跟不同的敵人廝殺。“笨徒小心!”他一聲大叫,一柄閃著寒光的劍刺向我胸腹之間。
要破這一劍,不是沒有辦法,我必須縮緊腹肌,向旁一扭,直接揚劍削破他的腦殼,不然逃不過他後手埋伏的劍招。
隻不過,就算能殺他,我也逃不過其他圍攻的人吧?他們也隻是領薪俸賣命,我既明知必死,還要多殺一個墊背的,他豈不是太可憐。
我的劍沒有揚起。
“閃開!”一聲清叱,有雙手臂推開我,綴五采玉的赤色皮甲袖,將那柄劍一蕩、直接蕩開。
是向予來救我?不不不,他離我有那麼遠。
毒藥般的氣息奪走我的呼吸。我不能抬眸去看。誰還能穿這樣華貴而英氣的武弁服?我還用問?我像逃命一樣往旁邊奔出去。
腳下一空,我跌進一個空洞裏。糟糕,開玩笑的吧?這算是溝還是穀?山裏怎麼會有這樣的陷阱?後麵,那人跟我一起墜落。
調兵遣將掠地圍城時是凶神惡煞般的,他,一跳進洞中便緊緊護住我,那洞深不見底,我跌下去,像刹那間失去了重量,全部的重量都倚在他懷中。
哐!我們都摔倒在地上,這還是他的真氣撐住了,才隻有點皮肉之痛,無性命之憂。仰望洞口,隻有小小的一點光亮。如果沒有他,我大概已經粉身碎骨。而那點光亮也隨即搖動起來,“轟隆隆……”他拖著我往裏麵逃,“快!”
巨石落下,地動山搖,把那小小的口子也封得嚴嚴實實。“你的人把你封死了?”我駭然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