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林紫硯先回林家堡,你在雪山等嗎?”我對著阿塔莎瞠目。
“他非說他的山林有多美,吾沒看到過,多孤陋寡聞的樣子啊。”阿塔莎晃著兩條腿。她換了中原的裝束,一套翠綠色的襖褲,腳下一雙刺花小錦靴,依然蒙著臉,多虧那雙舉世無雙的美麗小手讓我認出她,再一開口,那濃濃的土司腔就更錯不了了。
“正好,我們一起從枯摩山借道往西。你們回林家堡時,順便商量一下能不能借我幾隻猴子?”我道。借幾個偵察兵也好。
“吾可以去,汝好像不行。”阿塔莎道。
“為什麼?!”我什麼時候輪到她來決定去留了?咦!
“我拚命借雪山神的力量,一時都沒能把你救醒。你體內有邪魔的傷害。你要靜養修持。”阿塔莎解釋。
邪魔……厲祥可不是邪魔?但我沒時間靜養。我——
“徒兒,咱們說句話。”向予對我使了個眼色,同我走到無人處,“你的昏迷跟淨靈石力量有關。那個人……是‘那個人’回來了對吧。”
“是。”我們都心知肚明“那個人”是誰。“師父,斷頭不是無法再複生嗎?季禳是知道這一點才斬下他頭顱的吧?那為什麼……”
“不知道。”向予悵然的籲出一口氣,“淨靈石是至上的佛道,從來沒聽說有誰修成過。修煉中如果有人走火入魔,也沒人知道會有什麼變數。”
“你們師父也不知道?”我不敢置信。
“他覺得凶險,根本就沒練。他隻是保管著密笈而已。”向予也覺得很無力。
“那皇後……”我想起來,皇後不是向予的小師妹嘛!她比較聰明,也許會知道更多的內情?
“你昏倒回來之後,我就已經找她問過了。她……”向予遲疑。
“抓緊說!”戰事如火,誰有時間磨嘰啊?!
“她說她原來疑心厲祥分了一部分靈魂給季禳,後來又疑心季禳的靈魂已經向厲祥的方向變異,所以不敢留在京城,跟我們逃出來。現在確定季禳的皮囊中完全是厲祥,她萬念俱灰,決定出家。”
“到哪出家?”我呆掉。莫非還要派人給她找個尼姑庵麼?
“正好阿塔莎來,她們說有緣啊有緣,她決定跟著阿塔莎了!”向予說得咬牙切齒。
冤孽啊冤孽。我歎口氣,同情的舉起手拍他肩:“且放下兒女情長,快替我準備一支軍隊讓我帶走。西邊一定糟了。”
軍隊其實早已準備好。登樂爾帶走了相當一部分草原兵馬。侯英也收拾了一支精幹的小分隊,給我備用。他本人很有隨小分隊一起出征的意思。
“那邊情況未明。登樂爾既已去了,我再去應該足夠。有什麼進展,我會盡力同你們聯係,你們留在這裏比較好。”我是替他著想。
“大人……”侯英扭捏,“這裏有陳大勇……”
“那又怎樣?!”越急,他們一個個還越給我吞吐起來。煩不煩啊!
“下官在陳大勇手下當差會很丟臉!”侯英被嚇到了,後腳跟一並,大聲回答。
“你——”我想訓斥他,想想。算了。他在京裏當官,跟丁貴他們本就不對付,現在為了追隨我,竟要屈居陳大勇之下,這個結也許一時打不開吧。有空的話,我慢慢幫他們和解也可以,現在又何必逼他。“那跟我來吧。”我道。
“下官必替侍郎效犬馬之勞、不負侍郎栽培!”侯英又來了個並腳跟。
什麼栽培。我不要害他們死掉才真!他這副官腔一會兒怕也改不了了,我也不同他多說,就收拾行裝上路。人質們已經被送到草原後方去了,龍嬰會安置他們。陸夫人並沒有把親人留在身邊、甚至沒有去見麵,她想了想,說:“算了,他們也未必想見我。”她也許並不天生絕情,嚴酷的世道逼我們作個絕情的人。連我也是的。有兩個人大哭著過來跟我下決心:“黃大人的遺誌,我們一定會繼承下去的!”我想了想,他們叫什麼?汪汪高低進退?我沒精力問。我們要馬上出發。
阿塔莎既要同我們配合拿下白雲中州,就須回雪山同她的屬下布置,暫時去不了枯摩山了。林紫硯同我一起回去,解決一下天師的問題、再刺探西邊軍情;而阿塔莎同皇後回雪山去。
我們珍重道了別,就該一個往西、一個往北,分道揚鑣了,後頭忽聽“等等!”向予飛身追上來。
我一時又是感動、又是奇怪,正想說:“師父你不用這麼舍不得我”,卻見他目光拴在皇後的身上。
對了,皇後是他的“初相遇,陽光正好,著個春衫小”,是他的“縛手對畫牢”。他埋怨過她、思念著她。他愛她。
她害死我的綺君、害死餘駿遠、還差點害死我,他都知道。他並不能寬恕她,可他還是愛她。
“……走好。”他沉默片刻,道。
皇後默不作聲的行了個禮。阿塔莎在旁邊祝頌:“萬物皆緣,緣得緣失、緣起緣滅,無果無因、無飲無啄。”
我們終於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