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支軍隊,會憑空失蹤嗎?路上我能看出登樂爾部隊紮營整休的痕跡,幹淨利落,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跟誰交戰過。他們似乎順利的往元城去了。但如果元城一切正常,他們為什麼沒有任何飛騎、烽火、翎毛的消息傳回來報平安?
有一隻小猴子跳到我肩頭,不安的扭動,吱吱大叫,指給我看左前方。
應該是劍壺關的上空,有幾粒黑點,時而下衝、時而飛回空中。那邊煙雲很重,我看不清它們在做什麼。它們也許是鷹隼一類的有力鳥類。
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像哪裏有毒蛇埋伏著無聲的吐著信子,我揮了揮手,小聲道:“退。”
我們本來就非常謹小慎微,是從小路、甚至沒有路的荒野摸過來的,退的時候更小心,幾乎四肢著地、像蜥蜴一樣爬著後退。應該是什麼都沒有驚動吧?我們退出整整二裏。
現在該做什麼打算?我咬了咬嘴唇,先點了點猴子的數目:五隻。我寫了張字條,綁在一隻猴子身上,讓它送回去。如果我接近元城,像登樂爾一樣失蹤,向予他們至少會知道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失蹤的。他們就可以做好準備。
後麵忽然有煙塵揚起,是誰趕來?
“都打戰了還不把我放開?!”盧仲均一邊扭動一邊大叫,“你要我給你陪葬?”
“閉嘴。”我回頭低聲嗬斥,“不然我找塊破布塞你的嘴!”
他識時務的噤聲,但臉色仍然忿忿、並且恐懼。我心有不忍,安慰道:“有必要的話我會放開你,到時候你跑得了的話就跑吧。”
他沒料到我這麼好說話,詫異的看看我,不言語。我抓他,是怕他給我搗亂,但如果事態緊急,我為什麼不放他?我像這麼狠心的人麼?“‘我’有沒有愛過你?”我終於忍不住問。到現在我都搞不懂我跟他、餘駿遠之間算什麼樣的三角關係。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我想沒有。是我們兩個自己賤,為了你傷了和氣。”
這個時候,他好像終於想通了,原諒了我。
知道“我”沒有負人、隻有人負我。我感覺好過一點。我寧願作債主也不肯作債務人,債主的地位好像比較高。
奔來的那隊人馬近了,看得出打著“龍”字旗。
咦咦?我們伸長脖子辯認那白袍小將是何人。
不久之後我就歡喜的跟龍嬰擁抱在一起了,他打我一拳,我拍他一巴掌。這家夥還是沒長高,但成熟了,笑起來時仍然像個小孩子,板起臉來已經很像個將軍。他的皮膚曬得像米娜一樣黑,顯得更健康。哎,他看起來真的不錯。
“你老了又醜了。”他反過來對我痛心疾首,“在你最好的青春年華裏你居然沒有選擇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卻嫁給那皇帝老頭。你這輩子都該後悔。”
我臉皮一下子變僵。笑容像把漂亮的遮陽傘,太陽忽然消失了,陽傘還來不及收,就尷尬的晾在外麵。
“開玩笑的。”龍嬰急著分解。
我勉強拉了拉唇角:“我知道。沒事的。來,我們討論一下局勢。”
龍嬰原跟米娜一起坐鎮草原後方,也是跟我一樣遲遲得不到元城消息、又接不到登樂爾的平安信,放心不下才跑出來。他發了三萬人馬給向予那邊,自己則帶了兩千人馬往這邊來接應登樂爾,基本都是十幾歲的小夥子,身強力壯,算是精兵,但不管怎麼說,人數畢竟隻有兩千。我手下就更少了,三百人的小隊,加五隻猴子——啊不,還放回去一隻,光剩下四隻。
登樂爾當時趕往元城打探情況,可是帶了九千人的隊伍,一路紮營得井井有條,也不見有什麼非戰鬥減員的惡兆。這九千人就消失在平靜的元城裏,連個響兒都沒有。
傳說中,大沙漠裏有一種大蜃,蹲在地上,會吐出蜃氣,讓別人以為看見了沙漠綠州、花園廣廈,興奮的走過去,結果直接走進蜃的肚子裏。那座元城……不會也是蜃景吧?我甩甩頭,太荒誕了,不可能的。
既然按照理智來推算,元城確實該座落在那個地方;而且按照理智來推算,它也不可能忽然變成一隻怪物。真是民眾國掌握的元城的話,不可能吃了軍隊不吐骨頭,那麼結論隻有一個了:元城已經落入敵手,並且仍然掛著我們的旗子,誘捕我們。
這可以解釋元城為何不舉狼煙。但元城以南,三湖一帶的民眾國地盤,難道都落入敵手了?不然,發現元城情況有異,為何不同我們聯係。
龍嬰若有所思:“作為一個普通城守,發現其他城有異樣,但不能查訪確鑿的話,是不能立刻決定舉狼煙的。”
說得不錯。狼煙是最嚴重的聯係方式,隻有確定戰爭的威脅迫在眉梢,才能發動。元城以南的各城池都不確定元城是否已陷入敵手,他們也一直派人刺探、又像登樂爾一樣有去無回?但元城這麼大的城池,落入敵手,又怎麼會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元城城守,是韓統領。”龍嬰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