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月影傾斜(2 / 3)

“窗外下雨了嗎?”她閉著眼,淡淡地問。

似耳邊有風一直灌進來,身體微微地發冷,像是馬車外有著磅礴大雨,但是靜靜聆聽又什麼也沒有。

到底是……怎麼了呢……

心,竟然寒了。

範薑軻坐在她的對麵,馬車內的燭光可以清晰看見她此刻臉上的倦意,像是一隻玩累了的貓,閉著眼睛微微蜷縮成一團,隻想找著最溫暖的火源靠近。

取來小桌底下的毯子,很薄但是材質很好,柔軟又保暖應該可以禦寒。他想替她蓋上,中間橫了一個小桌子倒也不是很方便。

馬車遇上石子顛簸了一下,她整個人也搖晃了一下,斜斜地朝另外一邊倒去。他繞過來,正好倒入他的懷裏。

他的身上有清清的幽香,不像是脂粉味,也不如別的香料,隻是一種很清淡的味道,幹幹淨淨。

她眯起眼睛看到他的身影,微微歎氣,“多謝。”

說著又把身子朝裏邊縮了縮,靠著馬車繼續睡覺。

他怔怔地看著懷中的柔軟瞬間消失,猶如一根輕盈的羽毛滑落掌心又迅速飄走般。此刻,他竟覺得眼前的女子是那般的陌生,仿佛像一團不相幹的雲朵,下一刻便會飄遠,遠離他的世界。

這,會是一種錯覺嗎?

抓不住雲的感覺,真的很差勁。

簾子外的風又徐徐地吹了進來,她的身子一抖,縮了縮,繼續睡著。

他手裏的毯子落到了她的膝蓋處,緊緊地貼著她的腳部,溫暖漸漸地傳遞到全身。她舒服地調整了一個姿勢,圈住雙臂的手也漸漸放下來,平放到了腿上。

馬車內的空間很大,但他就坐在她的旁邊。以為她進了馬車便會有一番的責怪,說他不顧分寸也好,說他負了她也罷,但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但是肯定見到那一幕了。

被自己的妻子看見自己與過去的女子有所曖昧糾纏,妻子是什麼感覺?他不是她,自然不知道。

馬車裏依舊醞著淡淡的茶清香。

即使在半睡半醒間,她也可以聞見那種香氣入了骨子裏。

想當初她在小築裏住著,偶爾一個晴朗午後也就溫一壺茶坐在外邊看池裏的蓮花,一朵一朵,不厭其煩。但……世事難料,怎知後來的自己會不明智地來蹚這渾水。

幸好表哥可以幸福,娶得他心中所想。

但是……想到尚憐星擁著範薑軻的表情,她覺得若要尚憐星喜歡上表哥,這條路還很漫長。

一路上,範薑軻隻翻著書卷,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旁邊的毯子一下一下地被踢掉,一如每晚入睡前見到的般。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惡習,奇怪的是她這樣居然也沒有感冒生病。

微微地低歎,他替她拾起毯子,朝她膝蓋處繼續蓋上。瞥見她微微濕潤的眼角不由得愣住了。

她……是在哭泣嗎?

為何?

莫不是為了他……

還是為了誰……

他越來越不確定當初的想法是否準確,這個口口聲聲說著愛他的女子,行徑卻和話語相差甚遠,他很難把這個女子與愛他聯係在一起。

因為……他感受不到。

還是他從未認真地想要去感受?

“唔,疼。”她一直靠著馬車裏側,頭靠在木板上一路顛簸,脖子也跟著僵硬住了,迷迷糊糊地調整了一個姿勢,朝另外一邊倒。

這次,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安心地睡去。

那是範薑軻的右肩,他身形瘦削但肩膀還算寬闊,他本想撥開那顆枕在肩膀的小頭顱,但再次看著那張隱忍眼角淚花的臉又停滯了動作。

原來這樣步步算計又無心無肺的女子也知道流淚嗎?

好溫暖。鼻翼還夾雜了茶香與一種莫名的香氣,足以令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身體上貼著的溫暖,像是可以汲取的最大暖源,最後索性整個人都朝那個暖源靠去。卻受到外力狠狠地一推。

她迷糊地睜開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眼,淡淡的眸色裏沒有一絲波瀾。她悠然轉醒,睜開眼睛立刻往後退去,直愣愣地看著範薑軻。

想到剛才她睡著了,還趴在他的身上睡覺,真是……難堪啊。

他一定以為自己是故意的。

“對不起……”她思緒亂了。其實她不該說這樣的話。

他眸光一閃,隻冷淡地掀開車簾,“到府了。”

哦,幸好到了。

她走下馬車,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倒去,但刹那間不知為何,她立馬朝右邊倒去,因為受力不均,整個人歪倒在一旁。

有些狼狽,幸好沒人看見。

他的神色一直很淡,即使門口有燈亮著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噘噘嘴,不想再理睬。若剛才朝後倒去,一定又是入他懷。

一次是巧合,再來一次就真故意了。

範薑軻注視著她入府的背影,隱隱地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次江府一行,她像是變了又好像沒變。一種奇怪的感覺盤踞在心口,揮之不去。

一個愛他的女子,可以在別的女子麵前表現得如此大方嗎?

他困惑了。

半空的月亮不太明晰,今晚本就沒有下雨,但風大,蘇千雪還是覺得冷。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呢?”喃喃自語,像是在問別人又仿佛在問自己。

蘇千雪躺在木桶裏,熱水的蒸汽蓋住了她的臉。薄薄的霧氣像是散不去的光暈,彌漫在周圍,籠罩著。

水溫很熱,她讓小雅添加了三次。水麵上的花瓣都被浸泡得沉下去了,她還是不願意起來。

今晚,真的很累。

“小姐,藥水泡太久對身體也不好的。”每次蘇千雪沐浴,小雅都會在水裏加些藥,助於她補身子,但往往都因為藥味過重,讓蘇千雪多次衝水變淡。

這次是她主動提議要這些提神的藥入水,讓她神經更放鬆,更清楚些。

“小雅,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呢?”對小雅的關心置若罔聞,隻想著問她確定自己的想法。

小雅不太明白,“小姐是說嫁給相爺的事情還是其他?”

“我是活活拆散了一對鴛鴦啊,恐怕死了之後要入地獄的吧。”她低歎。

“小姐,為人心地善良又為他人著想,怎會入地獄,就算是,小雅也願隨小姐左右。”

蘇千雪噙起一抹淡笑,微微彎起嘴角趴在木桶的邊沿。

屋內燭光搖曳,窗戶緊閉著。小雅知道她怕冷,又在屋內起了暖爐,這才好好地讓她享受。

小清在門外把風,今晚回來後範薑軻沒和她一起回房而是去了書房。

正得她意,可以安心地洗澡。

泡過藥澡之後,心神都變得好了,坐在床邊看了一會書卷,也沒見範薑軻來。

“小姐,相爺在書房入寢了。”小清告知。

哦,她沒多大的響應。

小雅進來幫她整理妥當,“小姐,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

“……嗯。”範薑軻必定恨她入骨吧,就算不恨,也一定厭煩到了極點。

她沒有他那種肚量,如果哪天要跟她自己很厭惡的人一起生活,她一定會撕破臉。他這樣待她,也算是好的了。

邊關已經開戰了,硝煙彌漫的味道不可能傳到京都來,但消息已經傳得大街小巷皆知。

早朝上眾人都在議論此事,皇上對此也是抱著必勝的信心,更讓眾人放心這隻是一個小小戰役,不足為懼。

範薑軻下了早朝便回府了,迎麵見到小清拿著一束修剪過的海棠,脫口問:“夫人呢?”這幾日仿佛都不再見她跟蹤自己的影子了,是蘇千雪讓她退了嗎?

小清詫異地看向這個名義上的姑爺。一襲朝服居然也穿得器宇軒昂,風度優雅,恐怕也隻有他了吧,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起小姐,所以愣住了沒有回答。

範薑軻微皺起眉頭,“小清?”這個丫鬟應該叫小清吧?

小清回過神來,垂目道:“奴婢冒犯了。”想起他剛才的問話,補充道:“小姐去茶院寺燒香了。”其實是替白沐風祈福。

燒香?他一直沒感覺出來蘇千雪還是禮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