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樹葉是飛翔或墜落(2)(1 / 2)

自秦晚舟在第一次見麵時給她臉色後,她便覺得這婚事搖搖欲墜,但裴知味當晚就趕過來,明明也沒說什麼,她突然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問題,頂多在秦晚舟麵前她忍忍而已。等父母過來,秦晚舟那樣綿裏藏針,母親又寸步不讓針鋒相對,她又覺得毫無希望了——可裴知味那麼輕輕一句話,好像所有的問題,都不成其為問題了。

有一種踩棉花的感覺,一腳輕一腳重。

伏苓忽然想起來,小學時寫作文,天邊的白雲,一朵一朵,像棉花一樣。

翌日,伏家二老和葉揚的父母見麵,伏媽媽和文阿姨互相安慰著哭了一陣,又同氣連枝罵秦晚舟一陣,再陪著伏苓去醫院檢查。跟謝主任一談,伏媽媽這才知道伏苓心髒問題的嚴重性,加之伏苓的表叔她的表弟又確實死於心髒病突發,再往上的祖宗們沒法追溯,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這家族病史。

冷靜下來將心比心,伏媽媽覺得秦晚舟的顧慮也是人之常情,隻是對象恰好是她女兒,那就絕不能讓秦晚舟討了便宜去。

平心而論,伏媽媽也承認裴知味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以伏苓的條件——以前還很可以挑一挑,現在掛了號等安排做手術,七七八八治療完,怎麼也得耽誤一年半載,女孩子最好的時光,就這麼平白無故地錯過了。況且裴知味態度十分誠懇,長得一表人才,工作也體麵,往後再上哪兒找這樣的女婿?即便找到了,能保證人家的父母就不挑剔伏苓麼?難道她還真能像秦晚舟說的那樣,讓伏苓一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

那未免也太淒慘了些。

還有一樣讓伏媽媽動心的,是裴知味明知伏苓這病,還肯不離不棄照顧前後,足見對伏苓是用了心的。這兩天沒裴知味的音訊,伏媽媽生恐是那天訓過頭了,越想越後悔,又拉不下臉承認,隻好去提示伏爸爸:“照我看,他那個媽是不怎麼樣,可兒子還是不錯的。”

“嗯,不錯。”伏爸爸苦著臉翻報紙,歎息著搭腔。

“那——這媽媽的錯,也不好全算在兒子身上,你說對吧?”

伏爸爸放下手中報紙,無奈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我覺得,”伏媽媽剛開口,就見伏苓從房裏出來,看她穿戴整齊,忙問:“你要出門?”

“袁鋒準備搬家,讓我過去幫他看著,等搬完了再找家政公司過來打掃一下。”

伏媽媽隱約記得裴知味的遠房表弟和伏苓是同事,那勉強能算伏苓和裴知味的半個介紹人。她正後悔前兩天對裴知味話說重了,怕他心一灰打退堂鼓,又不好意思當麵說軟話。讓伏苓去一趟,也算是“鼓勵”一下裴知味和秦晚舟繼續戰鬥,想到這裏,伏媽媽便笑道:“我看你同事也很關照你,幫幫忙是應該的。”

等伏苓出了門,伏媽媽才繼續向伏爸爸說:“我覺得,應該再給他一個機會,因為他媽媽第一次說話不好聽就貿然做決定,太武斷了。”

伏爸爸微張著嘴瞪著伏媽媽,心道這人怎麼一天一個樣,那天晚上回來,咬牙切齒說無論如何不能讓女兒受這種惡婆婆的氣的是你,今天怕錯過這村就沒這店的又是你!

偏伏媽媽還很民主,一定要聽取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伏爸爸撈起報紙,長歎一聲:“我聽領導的。”

“你說他這兩天怎麼一個信都沒有?”

“不是說他工作特別忙嘛。”

“哪裏就忙成這樣!”伏媽媽撇撇嘴,“少了他地球就不轉啦?”

少了裴知味地球確實還會轉,但眼下醫院裏卻缺不了他,尤其原來把他當超人用,今年他卻連連請假,科室其他醫生壓力陡增。他這裏忙得雞飛狗跳,那頭秦晚舟又不樂意,被他晾了兩天,便收拾行李說要回家。

裴知味隻好抽空趕去酒店,秦晚舟臉色憔悴,裴知味看在眼裏,心先軟了三分。但想到這回她八成是要最後攤牌,心裏又有些煩躁,兜裏正好有一支寫病曆的筆,他翻來覆去地按下彈起——母親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老派人思想,斷不至出言粗俗刻薄做潑婦罵街狀,但越是如此,越難以應對。

“我想了好幾天,”秦晚舟極艱難地說服自己平心靜氣,“你說的道理我都懂,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家裏,我也能勸別的父母想開一點,但現在這種事落到我們家裏,我接受不了。我生了你們兩個兒子,你哥哥那樣我就不說了,現在你又這樣,怎麼都這麼不省心呢?”

秦晚舟說著說著已帶上哭腔:“我那天跟她媽媽說的話是真的,你要真喜歡這姑娘,她攤上這麼一病,我養她一輩子都可以,我認她做女兒,當我親生女兒一樣養好不好?就當媽媽求你,你找個正常的女孩結婚,成麼?”

裴知味腦子嗡的一響,圓珠筆的按頭死死地頂住掌心,良久說不出話來。

“媽媽,我這三十多年來,有哪一件事,沒順著你和爸爸的心意嗎?”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這樣?早知道你一叛逆就玩這麼大,我寧願你以前天天跟我對著吵!”

“讀小學的時候,同學們去練跳舞、唱歌,從來沒有我的份,你們說玩物喪誌。爸爸帶大哥學解剖,沒人教我,我隻能看老師們教別人的時候偷學。我從小到大,沒有一個玩伴;初中時我喜歡班上一個女生——我沒想早戀,隻想跟她做朋友保持友好往來而已,你們不許,說她爸爸是個賭徒,連普通來往都不許;大學的時候我交第一個女朋友,結果有去德國交換的名額,爸爸二話不說把我報上去,我在院裏幾個月抬不起頭來,同學都罵我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