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有山曰麥積(1 / 2)

麥可白有了名字,然後天就黑了。

不是因為他有了名字天才黑,而是因為他有名字這件事和天黑這件事一同發生。

說起來很廢的一句話,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就在麥可白有了名字的那一刻,屋外的夜幕就降臨了,隨著夜幕而來的還有個獨眼的老人。

“可白,好名字!”獨眼老人由衷讚歎,但他的讚歎著實讓人吃了一大驚,馮胖子滴溜一下從凳上跳起,隨手摸起撥火的鐵棍,棍首豔紅的熾熱像怪獸的眼睛,盯著掀簾而入獨眼老人,“你是誰?到我家裏來做什麼?”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此番前來隻想問幾個問題。”獨眼老人厚厚的棉氈帽上落了厚厚一層雪,此刻被屋內暖氣消融,化作晶瑩的水滴滴到地麵,發出劈啪的聲響,“怎麼,客人遠道而來,難道不請我坐坐?”

馮胖子雙手持著鐵棍,示意妻子躲進內室,屋內氣溫暖和卻不悶熱,但馮胖子的額頭不禁生出細密的汗珠,手心也有些濕膩膩的,不甚舒適。

“請坐。”中年道士抬手虛請,甚至還為對方倒了一碗熱酒,平靜說道,“有客人到訪,怎能少了待客的熱酒。請!”

冒著熱氣的烈酒是驅寒的天賜良藥,灌入喉嚨,滲入四肢百骸的每一處關節,每一塊肌肉,微僵的身軀頓時活泛起來,體表的寒氣遽然一空,說不出的舒泰。

“好酒!”獨眼老人又是由衷地讚歎一聲,隨後轉眼瞟向仍自持著鐵棍的馮胖子,望著棍首已然漸熄紅光,問道,“你認得我?”

“你認得他?”中年道人也望向他,淡淡地問出這一句。

“如果我猜的不錯,你便是麥積山的獨眼老鷹。”馮胖子的喉嚨狠狠咽了口唾沫,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大,然後順著橫肉溝壑滾滾而下,“麥積山就是遇到山賊的那座山,獨眼老鷹似乎是他們的首領。”他後半句自然是向中年道士解釋。

“哦,原來那座山也姓麥!”中年道士微微感慨地說著,“我突然發覺麥積山這個名字也很不錯,如果早一點想到,麥可白就不叫麥可白,而叫麥積山啦。”

馮胖子錯愕地望著中年道士,愁苦的臉上有哭笑不得的情緒,好像在說,你說的什麼癡話呀。

“哈哈,道長真是個妙人。”獨眼鷹不再看馮胖子,也不看中年道士,隻看著身前桌上空著的碗,感慨道,“今日遇到這樣一位妙人,當浮一大白呀。隻可惜沒有酒了。”

“誰說沒有酒?”中年道士提起酒壇,又給獨眼鷹倒了滿滿一碗,笑道,“至少還有這一碗,請了。”

“好。”說出的話很幹脆,行止更是幹脆,隻見他端起碗,與碗沿齊平的酒水未有一滴浪費,瞬間流入肚中,化作一團火焰,溫暖周身,“酒喝完了,我要問問題了。”

“請問。”中年道士又抬手一個虛禮,微微一笑,向馮胖子招手道,“你也坐下,老人家有什麼問題,你若知道便如實回答。”

馮胖子搖了搖頭,又連忙點了點頭,靠近中年道士身側坐了下來,粗壯的腿仍有些發抖,手中的鐵棍很自然地插入爐火中,隻是握得更加緊了。

“我的問題有兩個。第一個問題,請問白天麥積山的馬隊是不是你做的領隊向導?”獨眼鷹的第一個問題是問馮胖子的。

“是。”感受到牙齒快速地相撞,發出輕微的咯咯聲,馮胖子眼睛不敢稍抬,隻是盯著爐火中漸漸渾然一色的鐵棍。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道長並非他的東家,對吧?”獨眼鷹清亮的獨眼閃著內斂的精光,偏轉過頭,望向中年道士的眼睛,他雖然隻有一隻眼,但他自信對方如若說謊,絕對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對。”中年道士為避免對方誤會,故特意用“對”而不用“是”來回答,這讓獨眼鷹油然激賞,佩服對方的膽識。但中年道士並不關心這些,而是無懼對方灼灼獨目,說道,“所謂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一個問題?”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是很講道理的人,所以很公平。請問。”獨眼鷹也做個抬手虛請的姿勢,然後靜靜地坐在凳上,等待對方的問題。

“其實也算不得是個問題,我隻是好奇。”中年道士展露溫和的笑意,就像屋內暖爐散發出的溫度一樣讓人很舒服,“敢問貴姓?”

“哈哈,道長果然是個妙人!”獨眼鷹幹瘦的臉頰因大笑而扯得麵皮延展,就像被巨力扯直的老樹皮,他笑得盡興才續道,“道長如此陳懇的問題,我唯有陳懇地回答。敝姓杜,杜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