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煙花嫵媚戲浪子(1 / 3)

清風徐徐,一陣繚亂的花片剪過淡素月影,長夜,漫漫。

掌燈時分,被斷腸花所救的金玉瑤氣衝衝地回到了華陽市井內的那家客棧,進了客房才發現那位不稱職的怪鏢師竟已不知所終,氣得她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領大吼:“快說!住這間客房的臭小子去哪兒了?”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答道:“姑、姑奶奶,男人晚上會去的地方通常隻有一個!”

勾欄院——

眾所周知,章台路上的勾欄院通常都是男人們的銷金窟!煙花之地、風月場所,青樓裏的姑娘均有一套絕活,足以令那些尋花問柳的男人們樂不思蜀,散盡家財。

食色性也!

既然孔老夫子都這麼說了,天底下的男人除去白癡與瘋子,又有幾個不好此道?更何況,華陽鎮的萬花樓裏有絕色佳人施施姑娘坐鎮,喜好漁色的,又怎能不來一睹萬花樓名伎風采?

吹拉彈唱還在其次,倘若沒有見到施施姑娘的絕妙舞姿,便是枉稱風流!這不,夜色漸濃時,萬花樓裏就有附庸風雅之士輕搖折扇,坐在雅座上枯等,一擲千金隻為看施施一舞!

等吧,諸位爺!

今夜若想看施施舞姿,除非一人點頭,此人就是冷輕揚!

從不肯輕易接客的施施不僅將一身邋遢的天下第一怪客請入了香閨,而且是分文未取,至於原因嘛,說穿了隻一個道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凡是淪入風塵的女子,最大的心願莫過於嫁個如意好郎君。施施雖是賣藝不賣身,但也想跳出這大染缸,如若有冷輕揚相伴,行遍天下何所懼?

冷大怪這廂品著美酒,聽著琴音,欣賞豔舞,享盡了豔福,萬花樓外卻有一人幾乎氣炸了肺——

“哎、哎,這位姑娘,看你這架勢是不是想進萬花樓啊?可惜此樓隻有男人進得,不過,倘若姑娘也想賣笑,憑這份姿色……嘖嘖,定能一炮走紅!”

樓門外,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鴨公正攔著金玉瑤,嘰嘰歪歪,囉嗦個不停。

“閉、嘴!”金玉瑤兩眼噴火,潑辣勁兒十足,脫口而出的話真個能嚇死人,“本姑奶奶是來找男人的!怎麼著?怕本姑奶奶搶你們生意?放心,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還不都是一回事?出個價,本姑奶奶照付!”

“嗄啥?那、那那……姑奶奶您想找哪類相公?”竹竿鴨公風塵裏滾久了,看得出眼前這個女子定是苗疆蠻夷,大咧咧的、不知中原禮數,他倒也見怪不怪,反正萬花樓裏還有十幾個鴨公,最好呢,這位小娘子能挑上自個,那真是又能吃豆腐又有銀子進賬,爽斃了!

鴨公側身一讓路,金玉瑤就大咧咧地進了樓裏頭,站在大廳,一手拍桌子,一手顯擺著一塊金錠子,以火辣辣的嗓音大聲喊話:“堂倌,去叫一個姓冷名怪的臭小子出來!”

在場一對對打情罵俏的妖精們冷不丁聽這一聲喊,都嚇了一跳,場內頓時鴉雀無聲,金玉瑤一下子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見堂倌愣在原地,金玉瑤攤開手心,把手中那塊金錠子湊到他眼皮子底下,問:“想不想賺點銀兩沽酒?”

堂倌點頭如搗蒜。

“那還愣著幹嗎?還不快去找姓冷名怪的臭小子出來拜見本姑奶奶!”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找。”

堂倌慌忙轉個身,還沒跑出幾步就一頭撞上了一堵人牆,緊接著衣領被人拎起,整個人如鷹爪下的小雞,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摔跌在角落裏。

金玉瑤的麵前卻多了一人。

從拎甩堂倌的手法上來看,此人定是武林人士,卻偏偏在身上穿了一襲儒衫,頭戴綸巾,手搖描金扇,模樣兒挺像一個酸書生,隻不過此人的眼神邪而不正,說話的嗓音顯得有些中氣不足,顯然是縱欲過度,話兒也輕飄:“妙、妙、妙!真是無巧不成書,小生恰好姓冷名怪,姑娘找小生所為何事?”

“閣下這個謊扯得太離譜!”金玉瑤一見他那過分做作的樣兒就直反胃,沒好氣地哼哧,“你要是姓冷名怪,那才真個見鬼了!”

“姑娘不但人長得美,且才智過人,佩服、佩服!”

“酸書生”臉皮厚得很,說“佩服”二字時還兩手合扇,打拱作揖,報上名號:“不瞞姑娘,在下憐花居士是也!”

“憐花?”金玉瑤的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屑,“喲,原來是個采花賊!”

“姑娘此言差矣!憐花而非采花,群芳鬥豔各有風韻,唯有懂花、惜花、憐花之士才能得花所愛。姑娘不正是一朵待人憐惜嗬護的花兒嗎?如能得本居士憐之惜之,必定飄飄然欲飛仙……”

啪、啪——

不等對方傾吐完這番“妙”論,金玉瑤非常幹脆地送上兩記火辣辣的耳刮子,豈料挨了耳光的這位憐花居士竟然滿臉陶醉之色,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打得好、打得妙!萬花樓中多的是嬌柔花朵,有姑娘這般媚中帶辣、這般火辣刺人、這般與眾不同的花束,別樣風味,倒更加激起本居士的愛憐之情!”

金玉瑤不怒反笑,嫵媚的笑靨使人眼前為之一亮,那慵懶、甜膩的語聲飄入憐花居士耳中,恍若天籟,渾身骨頭也酥了三分:“哎呀呀,遇上閣下這麼一位趣人兒,本姑奶奶真是三生不幸!想讓本姑奶奶跟你走倒也無妨,隻要你能形容出另一朵名花來!”

“姑娘言中所指的……莫非是施施這朵名花?”

“虱屎?哪根蔥啊?”

“不是施施?那究竟是哪朵名花?要知道春蘭秋菊雖各具風韻,天底下卻沒有本居士形容不出其神韻的花!”

憐花居士在美人麵前誇誇其談,打腫臉也要充胖子。

“要是閣下形容不出來呢?”

“本居士倘若形容不出名花風韻,從此不再自稱憐花居士!”

“好!”金玉瑤笑得更是嫵媚,輕描淡寫地道出一朵花名:“那麼,斷腸花如何?”

“斷腸花”三字一入耳,那位誇下海口的憐花居士刷白了一張臉,嚇得兩腿直打哆嗦。

天爺!即使借他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冒冒失失去形容這朵毒花!

“斷腸花,媚豔無雙,天下至毒。”

低柔的語聲清晰地傳入場內,金玉瑤一驚,回頭看時,卻見那位不稱職的冷大鏢師正從二樓緩步走下扶梯,緊隨其後的一位姑娘穿著雪白雲裳,一頭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起,突顯出白皙秀氣的頸子,纖纖玉指輕撚香扇,畫了臘梅的朦朧扇麵半掩花容,僅露柳眉、水眸,眸中秋波盈盈、似水柔情。所謂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掩麵,這位施施姑娘確實吊足了那些個風流兒郎的胃口。

這一回,萬眾矚目的焦點轉移到了施施姑娘的身上,連那位姑奶奶也是美目噴火,很是嗆辣地瞪著施施,瞧那模樣,活像是被人家搶去了夫君,心裏頭正窩著火。反觀施施,一雙水眸亦不甘示弱地回瞪金玉瑤,心中氣惱:要不是這潑辣女子的叫囂聲太響,驚動了冷公子,這會兒,她應該早就和心上人醉臥芙蓉帳、行周公之禮了!

兩個美人兒暗地裏使著“眼刀”、互相較著勁兒時,冷大怪卻已徑直走到憐花居士麵前,目光在對方臉上打了個轉,問:“閣下是辣手摧花——莫憐花?”

遭對方一語道破身份,憐花居士暗自吃驚,強撐著笑臉拱手問道:“好眼力!在下正是莫憐花,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冷輕揚不答反問:“你這采花賊一向是在北方鼠竄,這回怎麼有興致跑到南方來了?”

“南、北紅妝各具風韻,莫某人隻想換換口味罷了!”

瞧這采花賊一番話說得麵不改色,恬不知恥!

冷輕揚豈是這麼容易上當受騙的?他哼笑一聲,從袖兜中掏出一張紅色信箋,亮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問:“其實閣下是衝著這玩意來的吧?”

“哎呀!妙、妙、妙!”莫憐花合扇一敲掌心,笑道,“原來兄台也是同道中人!不錯,小弟此番下江南,就是為了一睹趙財神以百萬巨金換得的美嬌娘之風采!嘿嘿,小弟也想湊個熱鬧,渾水摸魚,說不定能搶……不不不,是能‘抱’得美人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