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趙還在開著玩笑，我裝作鎮靜地盯著電腦打著哈哈，其實窘得都快要自燃了。
大概見我一直不回應，小趙覺得有些無趣，終於退回原位工作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有一下沒一下地改著圖，我開始琢磨起整件事，越想卻越覺心寒。
一定是我想錯了，唐蜜不是這樣的人，我不住地安慰著自己。
“哇——”鄰桌又傳來一聲經典的小趙式驚呼。
雖然有些見怪不怪，還是有人揚聲，應景地問：“趙兒，又出什麼驚天新聞啦？”
“這不馬上要過節了嗎，剛剛我看到門戶頭條，山西不知哪個煤老板，花大價錢做了塊黃金月餅。”
“這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兒吧，”有人滿不在乎地說，“哪一年的中秋節不出點兒這樣的新聞啊。”
“這回可不一樣，”小趙反駁道，“這黃金月餅可不是那些常見禮盒裝，足有三層樓那麼高，還鑲嵌了不少玉石珠寶呢。”
“哇——”先前不屑的那個人歎了一聲，“那得多少錢啊？”
“是夠天價的。”又多出幾個附和的聲音。
小趙仰頭長嘯：“煤老板果然有錢啊！”
瞬間逗樂了整間辦公室的人。
中秋節快到了啊。
每年那麼多節日裏，獨這一個中秋節，我總覺得突兀。其實很少有人知道，中秋節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作月夕——花晨月夕，農曆八月十五日，三秋恰半，所以稱之為中秋節。
這一天，月色倍明於平常，闔家團圓，該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圍坐在一起，吃月餅、賞月、玩花燈的日子。
我小的時候，爸爸會給我買許多有意思的花燈，有魚有花，還有非常可愛精致的小兔子。他開車載著媽媽和我到離家最近的海灘，在海邊，我們三個燃起花燈，看著它們漸漸升空，在皎潔的月光映襯下，分外美麗。
因為這一天恰好也是我的農曆生日，所以我總會貪心地許下許多願望，又擔心那燈會載不動那麼多的願望。可是每一回，花燈總能順順利利地飛向遠方。
稍大一點，我在學校，學到了那篇著名的課文，就纏著爸爸陪我做小橘燈。其實很簡單，挖一個小口，把橘子瓣掏空，筋絡一點點撕下來，再點上一支好看的細細的蠟燭就成了。
那時媽媽總笑爸爸太孩子氣，居然肯陪我做這樣的小玩意兒。爸爸不在意媽媽的嗔怪，反倒會難得地反駁她，非常理直氣壯：“這天是我姑娘的生日，又是中秋佳節，簡直是一年當中最棒的好日子，玩得瘋一些，又有何妨！”
他們一直很有耐心，肯陪我鬧成一團。
大概是因為真的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節日，我常常察覺不到這一天的到來，往往直到看見超市裏又琳琅滿目地擺出各色喜慶的月餅禮盒，才會恍然大悟。
可是我仍莫名地覺得突兀，仿佛這是日曆本上早已被劃掉的一天，非常沒有意義。
臨近下班的時候，小昱突然走過來，說：“夏姐，我有點兒事……想跟你說。”
我很少見到小昱這樣吞吞吐吐，還以為他是少男心事，於是把桌上的文件夾歸類放好，摟住他的肩，調侃道：“來吧，少年，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
小趙本來一直豎著耳朵在偷聽，結果一口水噴到鍵盤上，瞬間黑屏了。
小昱似乎很為難，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這個，夏姐，你等會兒有時間嗎？咱們找個地方，有些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的。”
我笑著說：“好。”
下班之後，小昱跟我聊了近一個小時。
直到最後，他滿臉歉意地說：“夏姐，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昨天我無意間聽到我大哥的電話，才琢磨出來的，也不知道對不對，隻是覺得很對不起你。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少年的臉上竟有著不符年齡的莊重，“我應該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我笑得很勉強：“要是真的，也不怪你，你還是個孩子呢，能懂多少他們的爾虞我詐。”
應晨昱一臉嚴肅地說：“其實，我倒情願是我猜錯了，真的。我第一回見到……”他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我第一回見到瘋子哥那樣開心時，就是那天，我們一大堆人第一回見到夏姐你。我們都很少見到他那樣放鬆的時候，我以為……唉。”
小昱才剛剛過了二十歲生日，真的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我沒有理由去怪他。何況，他一直對我很好，尊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