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比班上多數同學小一歲,很單純的,但多少也知道早戀什麼的。她有點難為情地推開信封。而李想說,放心好了,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孟老師的,托你交給她。
朵兒就有點好奇,那你自己給她好了,幹嗎讓我給?
李想說,不是讓你現在給,而是一個星期以後,記住一個星期以後給孟老師,在這之前絕對保密。
然後,沒等朵兒答不答應,他撒腿就跑了。朵兒瞅著那個信封,想了一會兒,就回教室把它塞進了自己的抽屜。她想明天早上丟還給他。結果今天一早李想沒來。
那你剛才為什麼沒說?警察叔叔問。
孟梅老師摟著朵兒的肩,替她回答了,小女孩緊張了,她不知道他寫了點什麼,沒好意思說罷了,哦,朵兒,那麼我們一起去把信拿過來,他不是說寫給我的嗎?
孟老師拿著那封信,看了半天。她發愣的樣子,使周圍的人都把頭湊了過去。
信紙上這樣寫著——
像夢一樣自由
有時候想想,與中國別的曆史時期的殘酷青春相比,這個時代的殘酷青春居然是由一些渺小的題目和考試構成的,真為它不值。但,大人們似乎永遠不會弄錯,別以為它沒有意義,但它通過考試卻能改變你的生活。生活真令人沮喪、不屑。
我相信,中國人的青春期結束得很早,進入中學以後,我們多數人就是小大人了,然後就等著考大學,以及大學畢業後就業壓力的來臨,青春期就真正消失了。有人說,中國人20歲以後就很少快樂了。那麼,20歲以前呢?這個被題目和作業籠罩的六年中學,是快樂的嗎?那個因為家長著急提前起跑的小學六年是快樂的嗎?
生命中有幾個12年?在12年後,我們今天所完成的大量作業,可能除了被證明是敲門磚之外,真如一位大學生前天對我說的,絕大多數將被成人生活證實為“最好年華所做的無用功”。現在當我準備對它們進行責備時,大人卻告訴我一個“真理”,即12年苦讀甚至癡讀的未來承諾是——12年後,幾十年的好職業、好生活。
這樣的換算,對誰都充滿誘惑。但我不願意。因為青春過去了,就不會再來。
別來找我,我安全的,我要像夢一樣自由。
放心,孟老師,這是人生最初的別離。像夢一樣自由。
這封信後來紅遍網絡,有人說,如果拿去參加新概念作文比賽可能會得一等獎。還有人說,如果這男孩上央視參加舌戰,可能會成為另一個韓寒。
這些都是後話。那天下午,當孟老師在這邊安慰朵兒,說不關她的事的時候,那邊大人們已把李想找到了。
原來這男孩躲在城北一個小區的樓道地下室,他想避過這幾天的風頭,再去漫遊全國。他想得很美,一路找肯德基打工。一年後再回來讀書。
找到他的時候,他正靠在牆邊,耳朵裏塞著個耳機,在聽歌。身邊的地上放著幾桶方便麵、幾本書、一隻書包和一張攤開的中國地圖。
他對警察和他爸說,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爸說,手機定位啊,你就是跑到北極,也知道你有沒被熊吃了。
他說,我不回去,我想好了,一年以後我一定回來。
警察說,一年以後?一年以後就怕你找不回來嘍。
他指著地上的一本書《我的間隔年》,大聲說,我需要間隔年。
他爸和他舅舅以及他媽都說,難道我們不需要間隔年?我們也需要間隔年。
他就開始哭泣,哭得那麼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