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攙扶讓上官若人心酸至極。她,是準備成仙嗎?居然瘦成這樣!太監服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若不是這一攙扶,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經輕到能被風吹走的地步!
“娘娘,皇上他……”
“別提他,別提他好嗎?”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在瞬間決堤。她站穩腳步,鬆開他攙扶的手,轉過身擦了擦淚水,拉開門挺直身板兒走出去。
她,還是那樣倔強!
傅雪消前腳跨出門,上官若人後腳便招來了聽弦。“你暗中護送娘娘回宮,確保娘娘一路安全。”
“是。”聽弦領命而去。別看他像個八歲小孩,他那身本領絕對不輸江湖上那些數一數二的高手。
半個時辰後,聽弦回來複命。剛跨進那間他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回的房間,突然背脊發寒。上官若人端坐屋內,神情凝重而又憤怒的等著他,瞪著他。
“大,大人,聽弦已將皇後娘娘安全的送回宮,特回來複命。”
上官若人不置可否,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如果大人沒什麼事要吩咐,聽弦就先退下了。”汗水從額際涔涔冒出。他不是怕他家大人,真的不是怕,隻是在他心虛的時候會忍不住緊張流汗。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該跟我說明一下?”是他太縱容他了嗎?居然敢不聽他的吩咐擅做主張。上官若人那雙好看的桃花鳳眼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疑似抽搐的糾結狀。
聽弦像是豁出去般,抬起頭仰望著他,“是那女人自己要走的,我可沒趕她。”
“她去哪兒了?”上官若人以右手中指輕戳眉心,“別說你不知道,守門的侍衛說看見你給她指路。”
“綏薑客棧。”聽弦說的咬牙切齒,握拳的雙手指關節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今天守門的侍衛是哪兩個?聽弦暗下思索著。
“出去吧。”上官若人微微抬手。明知道聽弦會去找那兩個門衛算賬,他也不打算製止,因為他知道聽弦有時很孩子氣,但本質上卻是個有分寸有原則的人。
他累了,也亂了,隻想好好的睡一覺。至於那個鬧別扭的小女人,先隨她去吧,等他想好了怎麼對外公開她的身份時,再去尋她。
“綏——薑——客——棧!”楚梨瞪著偌大的招牌看傻了眼。這客棧究竟是有多大啊?招牌竟比城門口的碑石還大,大門竟比道路還寬。她步測了一下,招牌有大約三丈長,而大門竟有足足十丈之寬。每隔十餘步的距離,就有一個店小二滿臉堆笑的矗在那裏。
楚梨咋咋舌,抬頭挺胸走進去。
“姑娘是吃飯還是住店啊?”離她最近的店小二三兩步走到她身邊。
她四下張望,店裏的客人男女老少皆有,可個個都衣著光鮮華麗,像她這樣樸實的一個都沒看到。
“住店。”她有點心虛膽怯。這地方真的是客棧,而不是官商聚會之地?
“姑娘要住什麼樣的房間呢?我們這裏的客房分為天、地、人三等。天字號房每日十兩銀子,地字號房每日五兩,人字號房每日二兩。不知道姑娘想住什麼房?”
住一晚要十兩銀子?搶劫啊?十兩銀子夠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銷!最便宜的都要二兩銀子一晚?她掂了掂荷包的份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全部的家當隻剩一兩五錢銀。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抬頭問,“你們這裏也是先住店,退房結賬的時候再付錢吧?”
“姑娘你是第一次來京城吧?”店小二依然笑容可掬,可眼神中充斥著赤裸裸的鄙夷。“我們客棧可跟別家不同,要想住店?先預付房錢。”
“那,有沒有,稍稍便宜一點點的房間?”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劃出些微的差距。
“有——”店小二哼笑一聲,指著店外斜對角,“出門轉左有一家緣來客棧,那裏住一晚隻要十文錢。您請,不送!”店小二將臂彎上的毛巾扯下來在手上拍了拍,一甩手搭在肩上,轉身不再理會她。
“你……”狗眼看人低!楚梨憤憤不平的出了門。哼,這客棧她是非住不可了!
她伸手在脖子上抓扯了一陣,一個由紅繩串做項鏈掛在胸前的玉扳指露了出來。玉扳指用絕好的翡翠打造而成,晶瑩通透。
脖子一縮,玉扳指連同紅繩一起從脖子上摘下來。她記得來這兒的路上,曾看到過一家當鋪,相信這個玉扳指應該值不少錢。
“老板,你看看我這個玉扳指值多少錢?”
她墊腳遞出已經被她握出溫度的玉扳指,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舍。這玉扳指是哪裏來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她隻知道這玉扳指好像在她胸前掛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將它掛在脖子上片刻不離。
“姑娘,你真的要當了這塊玉扳指?”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瘦削老漢,麵相和善,倒不像一般的當鋪老板賊眉鼠目一臉奸相。“如此珍貴的玉扳指,想必不是傳家之寶,也必是意義非凡之物啊。”他搖頭歎息著,若不是生活所迫,如此珍品也不會出現在當鋪。
“我爹說這玉扳指不是我家的傳家之寶,我也不記得它有什麼重要意義,所以,當了它應該沒什麼關係。”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回憶著有關這個玉扳指的一切,可惜除了記得父親搖頭說不是楚家之物外,一無所獲。“老板,這個玉扳指多少錢啊?”
老板拿著玉扳指抬頭對著光細細的看了好一陣,這才回答:“我出一千兩。”
啊!一千兩!?一個來曆不明的玉扳指居然值這麼多?她激動得險些大叫出聲。
“你真的要當?”老板又問了一遍。
“要要要。”楚梨不住的點頭。有了這一千兩,她就可以回客棧好好顯擺一番,挫挫那個勢利小二的銳氣。
“那好,我給你開張當票。”片刻之後,老板從櫃台窗口處遞出一張銀票和一張當票。“這是一千兩銀票和翡翠玉扳指的當票,您拿好。”
一千兩!哇!她猛親一口銀票,這才興高采烈的揣進懷裏。至於當票,她順帶了瞄了一眼,就是那一眼,一種揪心的疼痛鑽入心扉……恍惚間,她似乎看到有個男人把一個由紅線串好的玉扳指戴在她的脖子上……這是什麼場景?為何會讓她覺得即熟悉又心痛?
她一把捏緊當票倉惶的逃出當鋪,隨手將之丟棄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裏,像是丟掉什麼髒東西一樣,飛快的跑開。
殊不知,在她轉身之後,一個默默跟蹤她至此的年輕男人彎腰拾起紙團,展開,輕笑,走進當鋪。
“小姑娘,你不是去隨緣客棧了?怎麼又跑到……”店小二鄙夷的嘴臉在大額銀票麵前瞬間消失,“姑娘您住什麼房間啊?小的這就帶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