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吧,若然說喜袍已經做好了,想讓我們試穿一下,如若有何不妥可以及時修改。”
“哦。”楚梨應著,在他的牽引下往外走去。
突然,軒轅亦然停下腳步,轉頭對她說:“你為何不親自邀請宰相大人去參加的我們的婚禮?畢竟當初是他的馬車載你入京的。”
“誒?”抬頭,卻隻看到軒轅亦然高揚的下頜。回頭,上官若人的目光已像利劍一樣直刺進她的心房。似曾相識的丹鳳桃花目中跳動著一股噬人的怒火,可是在怒火的背後卻隱藏著深沉到讓人揪心的悲傷。是她的錯覺吧?他的感受為何,她又豈能感同身受?話雖如此,心卻不受控製的糾疼著。
他凝視著她,良久方語,“我,一定會去!”
聽到他這麼說,不知為何她卻突然很不希望他去,突如其來的不安讓她在驚慌中抓緊了軒轅亦然的手。而這一幕卻未能逃過上官若人犀利的目光。
聽著窗外喧囂的鑼鼓聲,楚梨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嫁給軒轅亦然安享錦衣玉食這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事嗎?可為何會有所遲疑?甚至覺得不安?
她不是從第一眼就認定了軒轅亦然是她失散多年的夫君嗎?可為何浮現在她腦海的卻是另一張模糊不清的麵孔?
……
“怎麼?不喜歡這身衣服?”沉著淡然的女聲自她身後傳來。
倉惶回首,軒轅若然已走到她身邊。素來以黑灰褐色衣衫為主的她,今日竟也換成了淡紅色服飾。這也為原本略顯老氣沉鬱的她增添了幾分生氣。
“還是不喜歡今天的這場婚宴?”若然望著鏡中的她,言語間不無試探。
楚梨無言苦笑,表情好生無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別人又豈能明白?
“如果你現在想後悔還來得及。”
聞言,楚梨不由得怔愣,她何以認為她會後悔?為何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是所有人都知道偏偏她一人不知的?
“我為何要後悔?”
她的詢問卻被當做了回答。隻見軒轅若然鳳眉稍展,櫻唇輕啟:“但願你不會臨陣脫逃。”
言罷,轉身離去。
吉時快到了,她該做的是蒙上蓋頭,坐等花轎臨門。雖說她本就身在軒轅府,但是從她居住的景軒閣到拜堂的正廳,尚有一大段距離,離軒轅亦然的紫陽樓就更遠了。所以,花轎並不多餘。
原本不安的心緒在軒轅若然的到來後愈發變本加厲的膨脹起來,讓她坐立難安。鮮紅的富貴花開並蒂蓮錦帕蓋上頭不消片刻又被她扯下來,然後再蓋上,然後再扯下來,如是再三。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時,突然眼前一黑,意識陷入混沌,唯聽到瑣碎的腳步聲和漸近的嗩呐聲……
不過半晌,“新娘不見了”的驚聲叫喚自廂房中傳出。可這樣的驚叫僅僅一聲便消匿無痕。
軒轅亦然的婚宴照常進行。隻不過事後傳出將軍夫人在成親第二日攜帶私逃之事。軒轅亦然的婚事最後成為一樁笑談不了了之。而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誰也說不清楚。隻是這件事一度成為綏薑皇朝上下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夜已深,天已涼,更深露重,時過事難追。
上官若人抬頭仰望夜空,除卻無垠的黑幕,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眼中一片暗淡,心中有何曾不是漆黑一片?
今晚,他做出了有生以來最為艱難的抉擇。
楚梨另嫁他人,他做好了大鬧婚宴搶親並將她是他的妻子的事實公諸於眾的準備。可是就在他臨行前,皇後傅雪消卻滿臉憔悴淚眼婆娑的出現在他麵前。
她以皇後之尊哀求他,求的不過是他原就虧欠於她的自由與幸福。當初若不是他自作主張在皇上麵前力推她為皇後,如今她也不至落得身心俱傷卻還要困守深宮的地步。
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可是當她告訴他她懷孕了,而皇上卻認定那孩子是他上官若人的野種,欲除之而後快時,他無法再無動於衷。
如今的皇上不再是九年前事事依賴他倚重他的十七歲少年,如今的皇上口上不說,心裏卻早已認定他與皇後有私情,如今的皇上不再當他是朋友、良師、恩人,口上親切的叫上官,心裏卻早已將他處死了無數次,如今的皇上已經不能按常理來揣測。
為了皇後、為了皇上、為了綏薑皇朝,甚至為了他內心的愧疚,帶她離開保她周全成為他責無旁貸之義務。可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他將成為千夫所指,萬民唾棄的逆臣,更將禍及家小。所以,他不能也不該再試圖挽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欠她的,他隻能來生再還。
一滴清淚滑過臉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