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問罷,便屏神靜氣以待回答,隻見那趙公公緩緩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道:“公子居然識得趙高趙府令?真是王子不出門,也知朝堂事呀,可惜老奴進宮二十餘年,曆經三世,現在也隻不過是個跑腿的,人比人氣死人,趙府令進宮不過半載,已位居中車府令,掌管皇家車馬了,了不得吶,唉,老奴無怨,老奴連大字也不識得半個,可人家趙府令,不單識字,而且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呐,大王慧眼啊!”
扶蘇聽了心道:大王是慧眼,但趙高賊子卻未必是珠啊!
心下如此想嘴上卻如是說道:“看公公麵相尚輕,何自稱老奴呢?”
那趙公公聽了,仰頭而笑,卻隻是發出一陣氣喘之音來,“公子真是說笑老奴了,算來老奴已五十有餘了,至於看著年輕,那是因為,唉!幹我們這行的大都如此皮囊,公子年幼,自不知也。”
扶蘇聽了,心道,我也知呀,無欲無求,自當長壽,但代價也太大了一點兒吧。
“敢問公公可知大王今日傳喚,是為何事?”扶蘇看那鹹陽宮已近在眼前,覺得該問些正事了。
“這個老奴委實不知,”趙公公搖頭答道:“不過聽聞,還傳了公子高和公子將閭呐。”
“噢,”扶蘇點頭應道,心下卻想,大王這是搞哪樣,享受天倫之樂,也不必召至於朝堂之上呀,此次前去,絕非是讓自己表演翻筋頭那麼簡單,切不可等閑視之。
來不及多想,鹹陽大殿已橫亙於眼前,隻見,寬大的台階,直入雲端,岌岌乎高不可攀,兩邊旌旗烈烈,撲拉作響,更有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皆身披甲胄,手執斧鉞,目不斜視,麵色凜然。
真是氣勢恢宏傲視天下呀,站在階前,仰之彌高,心頭亂跳,未入大殿,即讓人兩股戰戰,自矮三分!
這氣度,明擺著,要一掃天下,吞並六國啊!扶蘇暗自讚歎,隻覺豪情萬丈,熱血奔湧!抬望眼,藍藍的天上,白雲飄,我乘白雲上九霄!
正自感慨萬千,隻聽趙公公喲喝一聲:“公子扶蘇到!”
聲音未止,便聞上邊又有數人接著喝道:“公子扶蘇到!”聲音飄乎綿長,餘音繞梁。
稍停聽刻,便聽得一聲高似一聲的呼喝:“宣公子扶蘇進殿!”呼喝聲霎時就至近前,趙公公一躬身,道:“公子請上殿。”
扶蘇深吸一口氣,略整衣冠,向台價邁去。
途中兩次小憩,終於來到大殿門前,當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上下皆不易呀,這小身板,以後須加強鍛煉。
來不及瞻仰大殿的雄偉,提了小長袍,向殿內疾走而去,複行數十步,但見燈火輝煌,豁然開朗,兩側之人,皆高冠錦衣,肅穆而立,正前方,那高高在上正襟危坐之人,不是父王,更是何人!
豈容你三心二意,忙納身跪拜,脫口而出:“孩兒扶蘇,拜見父王!”口齒倒算清楚,聲音也很響亮,嗡嗡回聲,經久回蕩。
“哈哈哈哈!我說我兒爬不上來呢!好好!快起來,到父王這兒來!”
這哪裏是什麼豺聲,簡直就是虎嘯龍吟啊!
扶蘇站起身,隻覺腳底發軟,如踏海綿,確實累壞了呀,勉強走向前去,撲通,一腚坐在龍書案前,不敢稍動。
心神甫定,又聽人喊:“公子高,公子將閭到!”
扶蘇閉目暇想,不知我那胖弟,腳還疼否?一瘸一拐,拖著肥胖的身子,爬這台階,也真難為他了!
但將閭老弟,年僅六歲,要爬這通天之梯,談何容易!父王啊父王,你果然少恩寡義,台階上,站著那麼多兵,給抱上來,一句話的事麼!
正胡思亂想,隻聽一稚嫩童聲,“孩兒....高.....拜見...父王!”累得著實不輕,氣喘籲籲了。更可憐將閭小弟,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緊張,伏在地上,竟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