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鬟剛走,另一個與她打扮相仿,娥眉杏目、容貌俊秀的丫鬟走來了進來,見到錦瑟愣了一下道:“你是?”
錦瑟笑道:“你就是青雲表姐吧?我是你表妹,我叫淩星啊。”
青雲疑惑道:“我哪有什麼表妹叫淩星的?”
錦瑟將竹籃放下,先留心了一下屋外是否有人,然後湊近青雲身邊悄聲道:“我是開封府的人,淩冰月叫我來找你,她現在就在開封府!”
青雲忍不住“啊”了一聲,立即掩住口,略平靜了一下才擔憂地道:“你們抓到她了?那她是不是要被判死刑?”
錦瑟仍悄聲道:“小聲點兒,別給人聽見。我們不是抓她,隻是事情湊巧,她要跳河自殺,被昭哥——啊,就是展大人給救了。是她自己招認殺了三公子的。”
青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道:“淩星姑娘,她是好人,你們不能判她的罪!你們要救救她啊。”
錦瑟忽閃著兩隻大眼睛,故意試探地道:“既然殺了人,為什麼不能判她的罪?包大人可是鐵麵無私。”
青雲咬牙道:“不,淩星姑娘,三公子是死有餘辜,我隻恨自己沒有這個本事,不然我也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冰月雖然殺了他,可冰月是好人,包大人不會傷害好人的,是不是?”
錦瑟輕歎一聲,為難地道:“你這麼說這可難住我了。她自己說是為了殺林侍郎報仇,錯殺了三公子。這無緣無故的,不管三公子是好是壞,殺了人就得償命吧。”
青雲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冰月所以殺他,是……是……”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放開錦瑟的胳膊,低頭不語。
錦瑟已知其中必有緣故,追問道:“是什麼?”
青雲猶豫道:“她自己不肯說嗎?”
錦瑟攤手道:“她要是自己說了,我何苦還來找你?你和她都是三公子的貼身丫鬟,整天在一起,當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淩姐姐提起案子,總是恍恍惚惚,我們早就猜到事情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了。要是不查清楚,怎麼為她洗脫罪名呢。”
青雲微惱,道:“原來不是冰月叫你來的!”
錦瑟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明明知道真相卻不說出來,忍心看著她被包大人的鍘刀鍘了,我也沒話說。”
青雲臉色變白,失聲道:“不!那不行!可是……可是……我已經這樣了,橫豎無所謂,但冰月的事我不能替她亂說。”
錦瑟急道:“事情都這樣了,救命要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真希望她被鍘呀!”
青雲終於咬牙道:“好,我說。不過姑娘心裏有數就好,千萬別替她傳揚出去。否則她真是生不如死。”
錦瑟道:“好了,快說吧。不管什麼事,我們當然都會替她保密的。”
青雲眼含熱淚道:“三公子根本不是人,是個禽獸。整日在外吃喝嫖賭不算,府中丫鬟們,隻要他看得上眼,都會給他弄到身邊來,任他欺淩擺布,沒幾個逃得過他的魔掌。冰月初被調到三公子身邊,我見她生得漂亮,就知事情不好,那個畜生一定會打她的主意。我曾幾次警告,勸她離開,她就是不聽。她自恃會些武藝,以為三公子不能把她怎麼樣。後來三公子對她下手,果然反倒被她教訓了一頓,我才放心。哪知道……哪知道……三公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迷藥,指使春絮迷倒了冰月,最後還是……還是……”
青雲哽咽難言,再不忍說下去了。
錦瑟吃驚道:“你是說淩姐姐被他……不,不會的!淩姐姐已經夠可憐了,這樣的事怎麼可以發生在她身上!不會的!一定是三公子想對她無禮,她為求自保才殺了三公子的,是不是?”
青雲哭著搖頭道:“我也希望事情是像你說的那樣,隻可惜……等她醒過來已經遲了,已經遲了!那天殺的畜生事後還向我炫耀他如何對冰月得手!”
錦瑟也是心內淒然,道:“怪不得淩姐姐會殺了他,卻不肯說出真相。這個三公子真是可惡,他早就該死!”
青雲拭淚道:“冰月並非隻為自己,也是為了我和別的姐妹們,不用再被三公子淫辱。如果說是我殺了三公子有人會信的話,我寧願替她去死。我真的受夠了!”
錦瑟安慰道:“姐姐放心,如今三公子已死,再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我和昭哥,還有包大人,一定會想辦法救淩姐姐,不會讓她判死。”
青雲道:“多謝姑娘,我代冰月謝謝你們!”她說著便拜倒下去。
錦瑟扶住她道:“姐姐不要這樣。淩姐姐的命太苦了,我也不忍心看她去死。不但如此,我們還要替她父親翻案,治林侍郎的罪呢!”說到這裏,她恍然道:“哎呀,我差點忘了來這兒真正的目的。我是想知道,林侍郎從淩姐姐家抄來的古畫會藏在哪裏?”
青雲不解道:“什麼古畫?怎麼又與冰月的父親有關?”
錦瑟道:“原來她什麼都沒跟你說過?看來我得跟你從頭說了,這件事,還要你幫忙。”
番外3——昭錦盜畫篇
林侍郎府的高牆之上,兩個黑衣人影蹲身潛行,前麵之人略顯高大些,是個男子,後邊的身材嬌小,是個女子。二人看到後院一角的小樓邊上插了一隻暗紅色的小提燈,停了下來。
女子以耳語聲道:“啊,昭哥,就是這裏。青雲還真的打探到了,沒讓我們白跑一趟。”
這二人正是開封府的展昭和白天冒充青雲表妹的錦瑟。錦瑟與青雲約好,如果青雲打探到府中藏珍寶的密室,就以紅色小燈做個標記。三更時分他們前來盜畫。
展昭聽到錦瑟說話,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但府中後院的惡犬已經發覺,立即向著二人的方向張口欲哮。惡犬的兩眼幽幽一閃,展昭手中扣著的石子已經發出,正中惡犬的前額。惡犬隻哼了兩聲,打了個滾便不動了。
展昭低聲道:“走!”同時撲向院心的一名巡更家丁身後。家丁剛發現惡犬有異,正低頭想要查看,已被展昭一掌切在頸側,昏倒地上。
錦瑟聽到展昭的命令,也飛身落入院中,伸手將另一名家丁拍昏,再得意的向展昭看了一眼。
展昭招一招手,兩人先將打昏的兩名家丁拖到房角黑暗之處,然後才細看插了紅燈標記的二層小樓。這小樓鎖著大銅鎖,燈光所及之處,漆皮脫落,色彩黯淡,顯得十分破舊,似乎平日根本就無人進出、無人打理。
錦瑟有些猶豫地悄聲道:“真的會是這裏呀?她不會弄錯了吧。”
展昭在她耳邊道:“應該這樣才對!”
展昭唯恐被人聽到,離她很近,說話間熱氣吹拂,令她耳朵上微微有些發癢,錦瑟的心不由自主的一蕩,臉上一熱,飛起兩朵紅雲。幸好黑夜之中,展昭沒有發現。
展昭用手勢示意錦瑟退開,抽手腰間巨闕劍,向著銅鎖上斬落。隻發出一聲輕響,銅鎖應手而開。
錦瑟看得驚歎不已,暗暗咋舌。向展昭挑了一下拇指,以示稱讚。
展昭視而不見,還劍入鞘,將銅鎖禦下藏在懷裏,打開門請錦瑟先進。待錦瑟進入之後,他順手摘下小紅燈,又仔細查看了一下周圍,才進到閣樓之內,反手將門關好。
兩人先在一樓查看了一圈,見四壁徒有些木架,卻是空空蕩蕩,偶見幾隻破舊的瓷瓶、銅器,卻一見便知並非珍貴物件。錦瑟道:“上樓吧?”
展昭點了點頭,二人小心翼翼的踏上樓梯。哪知剛一踩上去,木板便“咯吱”一響。展昭急忙拉著錦瑟又退了回來。
錦瑟問道:“怎麼辦?”
展昭想了一想,先將手中的燈籠吹熄了,別在腰間,再飛身而起,飄上樓梯中間轉折處的緩台,雙腳未落之前,先以雙手抓住樓梯扶手,然後才穩穩落下。竟是半點聲息俱無。錦瑟看得幾乎要鼓掌喝彩。
展昭向她招手,錦瑟卻是搖了搖頭,她自問輕功仍比不上展昭,隻要一個疏忽發出聲音,給人察覺,那便前功盡棄了。
展昭又再次向她招手,錦瑟無奈,咬一咬牙,猛然提氣上衝,將及展昭身前時,探臂去抓樓梯扶手,右手摸到扶手,左手卻抓了個空,心中一緊,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心道糟糕!
但接著身子一輕,展昭已伸手拖住她的腰,再將她輕輕放下。錦瑟站穩了腳,展昭向她微微一笑,錦瑟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
上另一半時,二人仍是如法炮製,不過這次錦瑟幹脆不去抓扶手,而是直接撲進展昭懷裏。展昭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隻得將她整個抱住,再放到樓板上。然後在她耳邊輕責道:“胡鬧!”
錦瑟掩口竊笑,心中喜悅,對於剛才的親密接觸仍是回味不已。展昭已走向二樓一排排的貨架。
二樓多數是些書籍,也有幾方硯台、盆景和一些玉器擺設等小玩藝兒,牆間掛了兩三幅書畫條幅。展昭取出火石將小燈點著,用身子擋住照向窗前的光,匆匆瀏覽了一番,見這些書畫都是簇新,便撇開不理。他料想林侍郎對於抄來的古畫也不會如此隨意擺放。
錦瑟在另一邊搜尋。找了幾圈,來到展昭身邊道:“昭哥,這裏連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啊!你看這些書,也落了不少灰塵,很久都沒人動過了。東西不可能在這裏找到。”
展昭點點頭,仍是四下仔細察看,特別是靠近牆邊的書架、古董架。
錦瑟忍不住問道:“你還在找什麼?”
展昭在唇前伸出一指,再度示意她噤聲,錦瑟撇撇嘴,隻得不再說話,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
展昭終於露出喜悅神情,在牆邊的一個書架前停下來,蹲身細看地麵,然後站起身,將書架向側一拉。拉動間書架發出輕響,牆間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的秘門。
錦瑟大喜,心內佩服,忙隨展昭從秘門進入。秘門內隻有一個向下的石梯,一直走了許久才到底。但緊底下仍是光溜溜的石壁,並無入口。
展昭再次仔細查看,借著紅燈微弱的燈光,發現石梯最下階有個突起的小方磚,用腳踏了下去。側壁果然向一邊縮入,兩人立即鑽入密室。
密室的地方並不大,隻在方丈之間,壁上嵌著油燈,一直不熄。燈光之中,擺著大小五六個箱子,每個箱子都上著鎖。
展昭將兩隻長條箱子上的鎖一一斬開藏好。箱裏果然放了許多字畫卷軸。
錦瑟道:“我們這算是知法犯法吧?”
展昭低聲道:“哪來那麼多廢話,動作要快,哪怕隻找到一幅我們要找的畫,也算成功。”
錦瑟道:“我們怎麼知道哪幅是要找的呢?要是淩姐姐跟來就好了。你懂畫嗎?”
展昭笑道:“不懂!不過我知道這些古畫上一定有藏章,淩姑娘父親的藏章上一定有淩字。”
錦瑟失笑道:“你果然不笨!”
說話之間,展昭並未停手,沒過多久他便有所收獲,接著錦瑟也輕呼一聲道:“找到了!”
展昭又順手拿了幾幅畫,才將兩人找到的古畫放在一起捆好。他又斬落了另兩隻箱子上的鎖,一箱全是金錠,他撿出幾塊放起來,另一隻箱子裏卻是些珍珠瑪瑙的首飾,連忙抓上幾把,遞給錦瑟一半,自己揣起一半。
錦瑟輕聲道:“昭哥,你早年的習慣沒洗幹淨嗎?還要順手發財。”
展昭微笑道:“那倒不是。如果隻拿字畫,目的不是太明顯了?這樣才像竊賊所為。”
錦瑟笑道:“好一個慣盜,我要拿你去見官!”
展昭道:“快走吧。我們已經耽誤時間不少,萬一巡夜的家丁醒了,想走都走不了。那時要不見官都難,還要連累到大人。注意別留下什麼痕跡。”
錦瑟吐了下舌頭,道:“知道啦!”
兩人原路返回,展昭故意不將書架推嚴,微露一道縫隙,以使林侍郎能夠發現失竊,才好進行他們的計劃。
展昭將小紅燈籠也帶出府外,免得引起府中警覺,知道有了內鬼,牽連到青雲。二人離去之時,兩名家丁仍是昏迷不醒,跟地上的死狗一個模樣。
直到遠離林府,錦瑟終於忍不住大笑,道:“今晚真是痛快,我居然跟著你做賊!哈哈。昭哥,你早年一定沒少做這類事情,看你熟門熟路,內行得很!”
展昭笑而不語,心中卻勾起了久遠的回憶,那仿佛已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