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恢弘巨大的空間中,人如螻蟻般渺小。
置身於這個被稱為世界上最大的寶藏,坐在堆滿數不盡的黃金珠寶、燦爛奪目的金山銀山上,我捧著一封信,淚如雨下,一頭如瀑布般的雪白的長發傾瀉而下……
這景象一定很奇異。
我就是一頭銀發人稱“玉魔頭”的女帝。
在我的國度,漸漸地似以女子為尊。而男人們對此,有的付之一笑,有的難免腹誹。可是又能怎樣?駱駝所能到的地方,我的使者便可到達,如今四通八達的商路通過到遙遠的海外異國,財富如不竭的泉水般湧來,國泰民安,人心所向。
我富可敵國,卻非常孤獨。
在雪蓮城疏朗空闊宮苑及與其相連的廣袤後山裏遊蕩,在溪流的倒影中,我看到今時今日的自己——貴為女帝,至尊至上,長發飄飄,宛如天仙。
而我的心卻是這麼痛。
——他們為了我,會血流成河;他們不為我,也會血流成河。那麼,我是什麼?
因為他們,我便要將自己變為那個始作俑者、罪魁禍首,還是成為那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雖然心痛至此,雖然一切都已失去。可是,如果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離開。
當年,他們給了那樣多的溫情與甜蜜,而因為我沒有找到自己,我的整個少女時代全部迷失,迷失在所謂的愛裏。
而什麼才是愛,什麼才是真愛?沒有愛很孤獨,有了愛,又會很煎熬很痛苦。表麵上擁有的那樣多,而其實也許隻是一瞬間,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天若有情天亦老。隻要與情之一字有關的一切,你越沉迷,越會覺得累;你越相信,就越會受到傷害。
兒女情長時,沒有國仇家恨時,一切都可以以你期待的模樣呈現;而一旦有了選擇,兒女情長便也不算什麼……
當時,他們眼中的冷漠、挑釁、絕決,甚至利用……,閉上眼睛,一切曆曆在目。
一排排或美貌妙齡或峨冠博帶或強健英武的男侍,眼帶笑意圍繞在我身邊。
他們每一個,都是四國八方最絕美的男子;每一個都各具特色各有千秋;每一個的出現,都如朝陽躍海明月出山般耀人眼目……
以水晶杯盛滿琥珀酒,以金鯉盤端上冰魄羹……而對那些山珍海味,我絲毫提不起興趣,我的目光從這壯觀華貴美輪美奐的殿宇中掠過,從那些絕美的殷勤的臉上一一掃過,便又落在眼前這朵稀有而珍貴的雪蓮之上。
當那清冽甘甜如冰玉般沁人肺腑的雪蓮花被我一瓣一瓣含入口中時,雖然陣陣滲入骨髓的冰涼令我渾身打顫,但那徹骨的刺激,如同最香醇的蜜戀,如同那最溫暖最舒適的懷抱,令我沉醉,令我不顧一切地想要再次品嚐……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帝王有所好,當然便有人不惜一切去替我尋覓。
我占有這龐大黒水城帝國的一切,有著瘋狂的權力,擁有的財富數不勝數,可是,為什麼,我卻快樂不起來?
在這夏日春風沉醉的夜晚,在散發著馥鬱清香的桂花樹下,我又與他對飲。
他仍如往常一般,看著我服下一顆白色藥丸,我從沒問過這是什麼玩意。而今夜,在月光下,我突然來了點興致。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醫師,你為什麼每天都讓我吃?”
“烏金丹。”他清清淡淡地說出這三個字,他玉雕般英俊精致的臉似乎也日漸消瘦。
“這樣白得透明的東西,你怎麼會給它起這個相反的名字?完全名不副實——它有什麼功效?”
我也不記得有多久了,我才對一件事情提起了一點興趣。
“美容……養顏……你不覺得,自己,越來越漂亮了嗎?”他溫和而虛弱的笑著。難道吃了 這丸藥,男人女人都會變得有些嫵媚?我在心裏竊笑。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的五官越來越完美,直如冰雕玉砌般華美精致動人心魄。有時,看到鏡中的自己,我會忍不住顧影自憐,似乎有些忍不住要愛上自己。我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心中浮想聯翩——這樣連女人都會心旌搖曳的絕色美女,隻要是個男人,誰不會愛上呢?
“真有這樣的奇效?虧你練得出這樣的靈丹。”我捏著那小小的冰玉般的藥丸在眼前緩緩轉動,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也越來越飄逸俊美,直如畫中的謫仙,“你不是,也在吃吧?”
他璀然一笑。那笑容,莫名其妙地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