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旁人,四弟還這麼見外——叫大哥。”一向飛揚撥扈正眼不看人的太子,什麼時候竟變得如此溫柔?也許他原本就是如此,隻是傳聞不靠譜罷了。
“是,大哥。”世子嘿嘿笑了兩聲。
“你忘了小時候咱們常常到這裏來玩的事了嗎?這裏好玩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太子一邊幽幽說著,一邊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長弓,口中滔滔不絕。世子微笑著應答,兩人竟然有興回憶起了少年往事,而我,如坐針氈,大氣也不敢出。
時間仿佛沾了膠似的過得真慢,那兩個人,不時拿起那些兵器說著當年趣事和糗事,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沉醉……
越來越深的暮色從窗格子裏滲進來,明天就是十五了。今天的月兒升起來了,雖然略略缺了那一點邊兒,卻也是又大又亮的,透過巨大的殘破窗欞,照得古舊陰暗的老屋明如白晝,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著,真擔心他們會聽到我的心跳聲——天哪,他們什麼時候走?
各路神仙,求求你們了,快讓他們離開,我也好離開!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秋兒,想如姑姑,想梅兒蘭兒竹兒菊兒……
太子卻信步向我這邊走了過來,我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不是發現我了吧?我強自鎮定,屏住呼吸。卻見太子在我麵前的這個武士前佇足,似乎也被那支羽毛所吸引,伸手去摘,但從我的這個角度看去,分明看到他不經意間從頭盔之上固定羽毛的小小凹槽裏取出一張紙條,但見他右邊眉毛輕輕一挑,不知紙條上寫了什麼,他卻是一幅誌得意滿的樣子,隨即將紙條在掌中揉成一團。
我的心狂跳不止——我和秋兒差點鑄成大錯!差點碰上了太子的陰私之事。還好,還好,菩薩保佑。
“四弟,”卻聽太子漫聲道,“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我的授業恩師魯先生曾經說過:一個人如果決心想走一條路,全天下都會為他讓路……”
“嗯,”世子東方樹在那邊翻著一個舊卷軸,心不在焉地應和著太子,“魯先生是說過……”
全天下都知道,世子東方樹最喜臨摹古代書家筆跡,往往能以假亂真。此時必是又翻到了什麼寶物,一時看癡了。
太子隨手拿起一把長劍,用袖子拂了拂上麵的灰塵揮舞著,比劃著,慢慢道:“你還記不得這把已經生鏽的劍……”
那柄長劍帶著寒光在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弧度,世子聞言近前正欲仔細端詳,月光之下,從我這個角度,竟然恰巧看到太子目中凶光盡露,我正懷疑自己看花了眼,驀地,嗤的一聲,那劍竟如一條銀龍,向世子猛然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世子雖然下意識地一側身,劍身仍是沒入了他的胸膛!瞬時,殷虹的鮮血染紅了世子的白衣。
“大哥——你……”世子漸漸不支,慢慢倒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太子,而此刻的太子已然不是太子,直如從地獄衝出前來複仇的妖魔。
“不錯,孤就是要殺你!孤就是要親手殺了你!”太子轉首望了望窗外的圓月,聲音中帶著染血的暴戾:“你以為我約你不帶左右孤身到此,是真有閑情逸致與你敘舊嗎?哈哈,東方樹,你到死都這樣矯情,這樣可惡!”
太子刻意壓低了的怒吼中有著我從所未見的陰冷:“今日,孤就是要親手殺了你!殺了你,也不會有人知道是我所為——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今日我腹痛,已早早在我營帳中歇下了……”
“大哥,為何如此?”世子氣息微弱,“我從未想過……”
“沒錯,你對你的親信也說,你隻想當個富貴王爺,從無奪嫡之想——但是我能信你嗎?”太子怒道:“父王昏庸,專寵你的母親賀妃,對我母親不聞不問;你在朝野內外營造了多少美名;你的幕僚十有八九在勸你取我而代之……孤豈能容得臥榻之旁有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