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夕,柯樂樂把家裏布置得很有節日氣息,一棵高大的聖誕樹立在門側,上麵布滿彩燈和各種掛飾,她還準備了聖誕帽,長筒襪裏裝著她送給言子夜的禮物。以前她對任何節日包括自己的生日都沒有興趣,覺得跟平日的每一天沒什麼兩樣,自從跟言子夜在一起後,她變得十分期待節日的到來,她想跟他一起慶祝,雖然大多時候希望都落空。
平安夜那天,言子夜告訴柯樂樂,他要去參加朋友舉辦的一個派對,不能陪她。柯樂樂不樂意地噘起嘴,為什麼不能帶她一起去參加派對?她好想融進他的朋友圈,可以大家一起玩,多麼開心。可是他幾乎都不向朋友介紹她。言子夜捏捏她的臉蛋,笑著說他參加派對並不是玩,而是為了工作。
“你不會帶別的女人去吧?”柯樂樂不放心地問。
“可樂,以後再問這種問題我會生氣的。”言子夜警告地說。
“好吧。”
“我不喜歡聽你說‘好吧’,我喜歡聽你說‘嗯’。”
“不說,我今天不高興。”柯樂樂繼續噘著嘴。
言子夜笑,“乖,別鬧了,你不是提前向我預定了聖誕節禮物嗎?我答應過會帶你出去旅行,下個月我們就去旅行好不好?”
“好吧。”
“還這樣說?”
“嗯。嗯。嗯。嗯。嗯。這下你滿意了吧。”柯樂樂做個鬼臉。
臨走時言子夜特意叮囑柯樂樂今天可以和朋友出去玩,但別玩得太晚。
又丟下我一個人,怎麼交了男朋友後還是一個人過節?柯樂樂沮喪。大街上聖誕節節日氛圍很濃厚,四處都是成雙成對的人,她卻孤孤單單地待在家裏。把彩燈打開,聖誕的音樂響起,讓自己看起來像在過節吧。裝著禮物的長筒襪掛在樹上,他完全沒注意到,這是柯樂樂送他的第一件禮物。
前幾日樊亞茹打電話過來問柯樂樂平安夜準備怎麼過,那時柯樂樂笑著說當然是和男朋友一起過啦。現在好了,害怕寂寞,柯樂樂不顧丟臉地打電話給樊亞茹,問她今晚有何安排。其實幾日前樊亞茹就聯係過吳濱,她好久沒見到他了,約過他幾次他總是以工作忙為借口拒絕,那時她問吳濱聖誕節要不要一起出來看電影,吳濱說不能確定有沒有空,今天接到柯樂樂的電話後,樊亞茹再次厚臉皮地給吳濱發微信,說她和柯樂樂平安夜不知道該做什麼,問他有什麼建議嗎?吳濱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他說朋友在遊輪上舉辦了一個派對,問樊亞茹她們要不要一起過去玩?樊亞茹興奮壞了,連連說好。興奮一陣後,她突然想起自己沒有可以穿去參加派對的衣服,怎麼辦?她不可能穿著現在這身難看的衣服過去啊,還有這雙普通的雪地靴,還有這個便宜的包。樊亞茹鬱悶極了,遊艇上舉辦的派對耶,一定非常高端,參加的人員也應該非常優秀吧,她好不容易有個這樣的機會,不能給搞砸了。樊亞茹問柯樂樂能不能借小禮服給她穿?還有高跟鞋,還有包。柯樂樂爽快地答應。樊亞茹在電話裏開心地尖叫著說柯樂樂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下班後樊亞茹就去柯樂樂住的地方,驚訝她住在這麼高檔的小區。“租金很貴吧?”樊亞茹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柯樂樂無奈地笑,如果他好的話就不會丟下她一個人過平安夜了。看,前幾日才覺得自己應該多體諒言子夜工作忙不能老抱怨他不陪自己,現在就忍不住心生不滿。
樊亞茹參觀柯樂樂的衣櫃,一件一件地看衣服後麵的牌子,居然看到一條Valentino的黑色晚禮裙,好讚,柯樂樂居然有這麼高檔的裙子。樊亞茹一邊嘖嘖稱讚柯樂樂買這條裙子很有眼光,一邊迫不及待地穿上。長及腳踝的裙子是真絲服帖的麵料,完全勾勒身型,身上的半點贅肉都藏不住,樊亞茹跟現在發胖過後的柯樂樂的身材差不多,而這條裙子是柯樂樂胖了十幾斤之前穿著剛剛好的。纖瘦高挑的身材才能穿得了這條晚禮裙,樊亞茹看著鏡中把裙子繃得很緊的自己,肚子努力吸氣還是有贅肉,但她又很喜歡這條裙子,就是想穿著它去參加遊艇派對。
柯樂樂看著這條裙子失神,她腦子裏回響起舞會的音樂,言子夜摟著她跳起華爾茲,他對她深情地微笑,說:可樂,你好美。她穿著這條裙子第一次跟他出席社交場合,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時她纖瘦,滿足,幸福,兩人間還沒有出現過任何矛盾。現在,現在……哎,別想不愉快的事情,她不要太貪心。
樊亞茹又去鞋櫃裏挑了一雙高跟鞋,剛好是那雙柯樂樂參加舞會時Coco為她買的搭配這條裙子的高跟鞋,十厘米的高跟,柯樂樂穿著它完全無法正常走路,言子夜貼心地立即帶她去重新買了一雙低跟的鞋子。哦,又開始回憶,回憶裏他對她那麼好,她多麼希望時刻都是這樣的甜蜜。她忘記了,糖吃得太多就會習以為常,再給她一顆糖吃她也覺得平淡無味,要更甜的糖果才會刺激味蕾。
“啊,我的腳比你大一碼!”樊亞茹看到鞋碼後發出尖叫聲。
柯樂樂回過神來,看著抓狂的樊亞茹試圖把腳硬塞進鞋子裏。
“難受的話就別硬穿。”柯樂樂說。
“我總不能穿我那雙雪地靴搭配這條裙子吧?”
“要不你回家去換雙鞋子?”柯樂樂問。
“我就喜歡這雙。”樊亞茹忍著痛把自己的腳硬塞進鞋裏。好緊,大腳趾都需要蜷縮著,十厘米的高跟走路的確有些困難。但是樊亞茹就要穿著它去參加派對,她好喜歡這雙鞋子。
柯樂樂隨意地穿了條粉色的裙子,披上白色皮草外套,穿著平跟長靴。
“吳濱應該快到了。”樊亞茹說。
“啊?”柯樂樂眨眨眼。
“跟他約好了來接咱們一起過去。”樊亞茹說。
“我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
“拜托,派對上要喝酒耶,你怎麼開車回來啊。再說了,男人接送我們是天經地義。”樊亞茹拿出小鏡子再次檢查妝容。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十幾分鍾,吳濱就到達柯樂樂家樓下。樊亞茹開心地對柯樂樂說:“不遲到的男人是好男人。”
“我知道你喜歡他。”
“你男朋友跟吳濱認識耶,叫你男朋友多組織幾次四人約會,你得多幫幫我製造機會呀。”樊亞茹搖晃柯樂樂的手哀求說。
“好的。”柯樂樂答應。
看到吳濱,樊亞茹一改大大咧咧的性格,變成嫵媚小女人狀。她直接坐到副駕駛位上,柯樂樂一個人坐後排。
“你們兩位都好漂亮。”吳濱說。
樊亞茹很得意。她努力吸著氣,不讓肚子看起來太大。
“言總今天不陪你嗎?”吳濱回頭看了看柯樂樂。
“他晚上有應酬。”柯樂樂說。
“你旁邊的袋子裏是你們兩個美女的禮物,聖誕節快樂。”吳濱說。
樊亞茹立即興奮地叫柯樂樂把袋子遞給她,是一瓶香奈兒的香水,樊亞茹眉開眼笑地對吳濱說她最喜歡這款香水了。樊亞茹好奇地叫柯樂樂把她的袋子打開,也是一瓶香水,她放心了。
上了遊艇,頓時覺得是兩個世界,布置得很有聖誕氛圍,各式自助點心,服務生穿梭,吧台有專業的調酒師,還有現場的樂隊和DJ,穿著時髦的男女三五成群地交談。樊亞茹眼花繚亂地四處張望,這是她在電視裏才看過的世界,此刻身臨其中,內心狂喜不已。樊亞茹脫掉厚厚的羽絨服,故作優雅的姿態,腳卻痛苦不堪,這雙高跟鞋太高太小了,為了美麗,她必須強忍著。
“你不冷嗎?”柯樂樂問。她還穿著外套,室內雖然開著空調,艙門沒關,陣陣冷風灌進來。
“你應該買些披肩,改天我陪你去買。”樊亞茹說。她看到別的女人穿著禮服披著披肩,尤其是皮草披肩,非常貴婦範兒,她有些嫌棄柯樂樂這丫頭是土包子,有錢都不知道該買什麼。
吳濱跟一些朋友打完招呼後就回來陪伴在兩位女士身邊,是個非常合格的男伴。他為她們拿了酒精度很低的雞尾酒,也會介紹她們跟來打招呼的朋友認識,帶她們四處參觀,樊亞茹叫他幫忙拍照時也很有耐心地微笑著。樊亞茹在柯樂樂耳邊輕聲說:“他真紳士,能做他女朋友就好了。”柯樂樂替她加油。這些照片樊亞茹迅速就上傳到朋友圈裏,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炫耀的機會。
“要不要出去吹吹風?”吳濱提議。
“好耶。”樊亞茹開心地主動挽起吳濱的胳膊。
到室外後樊亞茹就後悔了,隻有三四度的溫度下她穿著露肩的裙子,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借機靠在吳濱懷裏取暖,吳濱不好推開她,對著柯樂樂尷尬地笑笑。
在遊艇上看黃浦江兩岸的夜景很美麗,張望中,柯樂樂似乎看到一個人長得很像Coco,穿著一襲白色小禮裙,手上舉著一杯紅酒,踩著很高跟的鞋步履優雅地朝她們這個方向走來。
“那人是Coco嗎?”柯樂樂不確定地問吳濱。
吳濱順著柯樂樂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身白色的身影很快走進艙內消失了。“有點像。”
柯樂樂驀地就聯想到言子夜,他會不會也在這兒?“我過去跟她打聲招呼啊。”柯樂樂說著就快步走進艙內,完全沒顧忌樊亞茹在身後喊了她兩聲。
女人的第六感,柯樂樂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著白色的身影,她穿的是平底鞋,身高淹沒在人群中,她踮起腳尖夠長脖子穿梭其間,匆忙中後退時撞到端著托盤送酒的服務生,幾杯紅酒杯打翻,濺了幾滴在她的外套上,紅褐色的酒漬在白色的皮草上十分顯眼。服務生被叮囑過,來參加派對的都是身份尊貴的賓客,因此十分恐慌地道歉,柯樂樂顧不上理會,她看到了一個背影,快步走去那人身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喊:“Coco。”那個女人回頭,奇怪地看看柯樂樂,柯樂樂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哎,我真好笑,在瞎擔心什麼呢?柯樂樂自嘲地笑笑。她這才低頭看外套上的酒漬,這件皮草外套很貴,能清洗幹淨嗎?她準備去洗手間用水擦拭下,她完全不知道皮草的保養是不能沾水的。以前有幾次言子夜換下來的髒襯衣,柯樂樂很勤快地立即就把它們放洗衣機裏洗幹淨,言子夜忍了幾次後終於教育她,他的衣服不能用水洗,要在外麵幹洗。柯樂樂為言子夜送過幾次幹洗的衣服,價格好貴,她搞不懂他為何這麼講究地每次洗衣服都要花幾十塊錢,她為自己是舍不得的。
走了沒幾步,柯樂樂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左前方,言子夜和Coco站在一起,跟另外幾個男人交談著,他們碰杯,喝酒,言子夜摟著Coco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即又舉著酒杯跟身邊的男人碰杯。柯樂樂呆呆地看了一兩分鍾,他不是說他晚上要工作應酬嗎?他為什麼帶了Coco而不是帶她來參加派對?柯樂樂機械地朝言子夜走去,腦子裏一片空白。
“柯小姐……”Coco驚呼。她是看到她對麵的周總往她身後奇怪地看了幾次後才回頭,發現站在她身後的柯樂樂,柯樂樂都沒有跟他們打招呼,已經呆站在他們身後好一會兒了。
言子夜也驚訝地回頭。“可樂,你怎麼在這兒?”
鎮定,鎮定,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質問他,不能讓他難堪。柯樂樂在心裏對自己說。她努力擠出微笑,卻笑得很僵硬難看。
“你衣服上濺到酒了,我陪你去洗手間處理下啊。”Coco十分看得懂形勢,機智地挽起柯樂樂的胳膊,拉著她往洗手間走。
柯樂樂任Coco拉著自己離開。
言子夜和他們繼續說了會兒話,然後找借口離開。他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在洗手間附近看到柯樂樂和Coco,他笑著對Coco點了點頭,Coco說:“你們聊。”然後離開。
柯樂樂瞪著言子夜。
“你怎麼在這兒?”言子夜伸出手想撫摸柯樂樂的臉頰,她頭一偏躲開了。
言子夜皺了皺眉。
柯樂樂委屈得瞬間眼眶噙滿淚水。
“乖,別鬧。”言子夜說。
“為什麼不帶我來?”柯樂樂傷心地問。
“我是來應酬的。”
“為什麼Coco能來?”
“她是我助理。”
“這種派對還需要助理嗎?”柯樂樂不滿的情緒顯而易見。
“我說了,我參加這種派對是為了工作。”言子夜提高音調。
“你還摟了她的腰。”柯樂樂也提高音調。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言子夜失去耐心解釋,“你怎麼進來的?”上遊艇需要出示邀請卡,沒有邀請卡無法進入。
“不要你管。”柯樂樂故意要跟他對抗。
“快說!”
“不關你的事!”柯樂樂扭頭就要跑。
言子夜抓住柯樂樂的胳膊,抓得很用力,她讓他抓狂,這個不聽話的壞姑娘。
“痛……放開我!”柯樂樂大聲說。
經過的賓客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言子夜怕影響形象,鬆開手,柯樂樂趁機迅速跑掉。她一路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不知怎麼跑到廚房間,她找了個角落躲起來。言子夜四處找她,沒有找到。柯樂樂蹲在一個高櫃後,廚房的工作人員看了看她,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她說她正在跟人玩躲貓貓遊戲。
手機響起,是言子夜打來的。柯樂樂把電話按掉。他再次打來,她又按掉。
言子夜抓狂地發微信來,說:“你在哪兒?快出來!”
柯樂樂不理會,她恨得咬牙,她不要再見到他。
“你跟誰一起來的?是不是跟男人一起?”
“快回電話,我已經生氣了!”
言子夜發微信來。
我更生氣!柯樂樂在心裏呐喊。
言子夜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柯樂樂把手機調成靜音,免得它發出聲響引來廚房裏的工作人員總是朝她看。她蹲在角落裏,完全被憂傷的情緒籠罩。言子夜這個大騙子,說什麼是為了工作,明明就是出來玩,他不帶我在身邊是不是想出來泡妞!壞蛋!超級大壞蛋!
良久,才發現未接電話裏有兩個樊亞茹的來電,柯樂樂回電,她剛才完全忘記他們的存在了。
“你跑哪兒去了,我們四處找你。”樊亞茹大聲問。
“我想走了。”柯樂樂說。
“現在怎麼走啊,船在河中央開著呢。”樊亞茹說。
柯樂樂無助地抱緊膝蓋,她好想哭。
“你在哪裏?”吳濱搶過電話。
“廚房。”
“待在那兒別動,我們過來找你。”吳濱說。
吳濱和樊亞茹在廚房間找到柯樂樂,樊亞茹拉起眼裏噙著淚水的柯樂樂,驚訝地問:“樂樂,怎麼了?”
“我看到言子夜了。”眼淚忍不住大顆滴落下來。
樊亞茹不知所措地回頭看看吳濱。
“來,我們出去坐著說。”吳濱說。
柯樂樂搖頭,“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被言子夜找到。”
“為什麼?”樊亞茹問。
“他是個大騙子。”柯樂樂說著,哭得更凶了。“我想走了……”
“你們又怎麼了?”樊亞茹無語,莫非言子夜又摟著別的女人?有錢的男人呀,真是不省心。
“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要走了。”柯樂樂說。
“大小姐,我們在河中央呢,你想跳河遊上岸啊。”樊亞茹說。
“你們出去玩吧,我就待在這兒直到船靠岸。”柯樂樂說。
“我想想辦法吧。”吳濱說。
離遊艇靠岸可能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吳濱打電話給一個遊艇會的朋友,節日裏空閑的快艇很難找,好不容易找到一艘空閑的小快艇,半個小時內可以來接他們離開。柯樂樂死活不肯出去,她不想見到言子夜。吳濱和樊亞茹去主艙內待了會兒,期間吳濱還和言子夜打了招呼,樊亞茹不時偷偷瞄幾眼言子夜,他的女人緣似乎很好,不時有時尚靚麗的女人走來跟他談笑風生,交頭接耳,肢體語言也很豐富,難怪柯樂樂會傷心,哪個女朋友看到這樣的場麵不氣得半死嘛。樊亞茹沒注意到的是,言子夜會不時拿起手機看看,撥個電話給柯樂樂,或是發條微信給她,這個小丫頭一直不理他,他心裏氣得抓狂,臉上卻要掛著笑容麵對大家。
“說老實話,言總是不是很花心?”樊亞茹問吳濱。
“我跟他隻因為工作關係接觸過幾次,不是很了解。”吳濱官腔地說。
“我覺得這男人不靠譜。”樊亞茹下結論。
“我看樂樂似乎很喜歡他?”
“他對樂樂又是送車又是送各種奢侈品的,哪個女人不喜歡啊。”
“樂樂應該不是這種女人。”吳濱說。
“哦?”樊亞茹警覺地看看吳濱,“你對她又了解多少?”
吳濱聳聳肩。
樊亞茹突然心裏有些不爽,吳濱對柯樂樂似乎過分在意了。
小快艇很快就開至遊艇旁,吳濱跟遊艇的船長打了招呼後,去廚房間叫柯樂樂出來。柯樂樂抹抹淚痕,臉上的妝都花了,樊亞茹趕緊掏出紙巾幫柯樂樂擦了擦臉,開導她說:“別這麼想不開,男人花心是正常的,最主要的是他對你比對其他女人好得多。”
“我不要他對別的女人好。”柯樂樂說。
“他隻是跟別的女人說說話而已,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樊亞茹說。
“反正我就是接受不了。”柯樂樂提高音調。
樊亞茹沒耐心,不再安慰柯樂樂了。
小心地從遊艇下到小快艇,甲板上一些人好奇地看著他們三人。樊亞茹抬頭最後看了看遊艇上的燈光,都怪柯樂樂,她還沒有好好地享受就要離開,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機會。一時,樊亞茹也悶悶不樂。
叫的代駕已經等在停車場,吳濱坐在副駕駛位上,樊亞茹隻得和柯樂樂一起坐到後排,她偷偷地脫掉不合腳的高跟鞋,腳應該腫起來了,好痛,這就是愛美的代價。吳濱問樊亞茹家的地址,樊亞茹說先送柯樂樂回家吧。樊亞茹心裏打著小算盤,想和吳濱單獨多待會兒,說不定還能發生一點什麼。
“我能去你家裏睡一晚嗎?”柯樂樂問樊亞茹。
“我跟我爸媽一起住,你想住我那兒的話明天一早我去上班時你得跟我一起離開哦。”樊亞茹小聲說。
“沒關係,我不想回家住。”柯樂樂紅著眼眶。
“好吧。”樊亞茹在心裏歎口氣,今晚的如意算盤失敗了。
車開至樊亞茹家的樓下,樊亞茹再次試圖把浮腫的雙腳塞進高跟鞋,完全塞不進去,隻得踮起腳尖下車,搖晃不穩,趕緊扶住柯樂樂才不至於摔倒。吳濱看看柯樂樂,欲言又止,他車裏的後備廂還放著要送她的另一份禮物,他原本想先送完樊亞茹回家再送柯樂樂時交給她。
“好好開導她。”吳濱對樊亞茹說。
樊亞茹不樂意了,吳濱對柯樂樂真是過分關心。
老式的居民樓,沒有電梯,樊亞茹穿著這雙高跟鞋叫苦不迭,幹脆脫下光腳爬樓梯。父母已經睡了,樊亞茹對柯樂樂做了個“噓”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進屋。在燈光下看到自己的腳,紅腫變形,真不知道在遊艇上是怎麼強忍過來的,樊亞茹揉著自己的腳抱怨,柯樂樂悶不吭聲地洗了澡就躺到床上。柯樂樂的心裏很亂,腦子裏全是言子夜摟著別的女人親昵交談的畫麵,不同的女人,無數她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她被自己的臆想弄得發瘋。
“喂,你手機閃了很久了。”樊亞茹推推柯樂樂。
柯樂樂看一眼,把手機扔到枕頭下。言子夜不停地給她打電話,已經打了二十多個了,柯樂樂不想理他。
“這樣不接電話不太好吧?”樊亞茹說。
“睡覺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柯樂樂說。
言子夜已經回到柯樂樂住的地方,家裏沒人,她還在外麵玩?還是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該死的丫頭,居然敢不接他的電話,他氣得摔手機。風一吹,聖誕樹上的鈴鐺叮叮作響,言子夜憤怒地抱起聖誕樹狠狠朝地上砸,聖誕樹上掛著的各種小飾品散落一地,包括那個大大的長筒襪,裏麵裝著柯樂樂為言子夜準備的禮物,他不知情,還用力對著它踢了兩腳。
早晨跟樊亞茹一起坐地鐵,樊亞茹問柯樂樂有何打算,開導說不要對男朋友生悶氣,要麼跟他大吵一架,要麼原諒他。還說柯樂樂這樣做很不聰明,最好還是原諒他,不小心把他惹走了以後靠自己獨立生活多麼辛苦。柯樂樂不吭聲,上班高峰期的地鐵上十分擁擠,她第一次感受這種擁擠,還被踩了幾腳,十分不習慣。的確,離開言子夜的生活會非常辛苦,可是,她又不甘心,他為何不能一心一意隻對她一個人好?
回到家,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柯樂樂呆呆地沒有收拾,反正一會兒打掃衛生的阿姨就來了。她看到那個紅色的長筒襪,難過地拾起,取出裏麵包裝精美的禮盒,那是她原本要送給言子夜的聖誕節禮物。看著禮物,柯樂樂忍不住嗚嗚地哭了會兒,這跟她計劃的聖誕節完全不一樣,她寧願昨晚一個人待在家裏也不要去參加遊艇派對,她不想變成現在這樣。
柯樂樂把樊亞茹昨天放在這兒的衣服鞋子給她送去公司,回途經過一家賣杯子蛋糕的店,柯樂樂望著櫥窗裏琳琅滿目的蛋糕發呆,來上海之初,她曾經天天經過這兒,無比渴望嚐嚐它們的滋味,後來她在這兒碰見言子夜,他讓她終於如願嚐到了蛋糕的甜蜜,他對她笑,笑得那麼溫柔,令她蒼涼空白的生命有了生機。柯樂樂的眼睛又濕潤了,她推開門走進蛋糕店,要了一杯咖啡,並且每樣蛋糕都要一個。店員露出驚訝的眼神,問:“全部都在這兒吃嗎?要不要哪些包起來帶走?”
“都在這兒吃。”柯樂樂找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二十多個蛋糕擺滿桌子,喝早茶的幾個客人不免奇怪地朝柯樂樂看了看。她從最近的一個蛋糕開始吃,起初還會咬了小口細細品嚐滋味,漸漸就開始大口吃,變得無法控製,狼吞虎咽。進食能擠掉腦子裏關於言子夜的各種畫麵,浮現黑洞狀態,吃,吃,吃,食物令她覺得安全。完全想象不出柯樂樂曾經一個蛋糕小小咬一口就無比歡喜,為了讓甜蜜的滋味持續更久,她一天隻吃蛋糕的四分之一,這樣就可以四天都有蛋糕吃。那時的她那麼容易滿足,一點溫柔的甜頭就能讓她感恩戴德。
十幾分鍾她就把滿桌子的蛋糕吃光,有點噎著,再要了一杯果汁,幹貨遇到水迅速膨脹起來,裙子的腰部勒得好緊,身體十分難受,心的痛楚卻反而被遺忘了。結賬時,店員刷了兩次卡都不成功,把信用卡退還給柯樂樂時說:“抱歉,您這張卡已經被停用了。”
什麼?柯樂樂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可能,你再試一試。”
店員又試了一次,依舊不能用。
“會不會是你們機器壞了?”柯樂樂說。
“您還有別的卡嗎?”店員問。
柯樂樂把自己的儲蓄卡遞給店員,這裏麵存的是她的私房錢,她幾乎都沒有動用過。
這次刷卡成功。
柯樂樂愣愣地看著信用卡,言子夜的信用卡,他給她停掉了嗎?為什麼?柯樂樂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不要她了嗎?好不容易才把他從腦子裏擠開一會兒,此刻他重新占據了她全部身心,她心如刀絞,悲痛欲絕。
阿姨來打掃衛生時看到客廳的狼藉,嘀咕著:“多好看的聖誕樹啊,怎麼就摔成幾截了呢?”又多嘴地問,“小姐,你和先生吵架了啊?”
柯樂樂一聽就來氣,把阿姨給轟走了。好了,世界清靜了,又隻剩下她一個人。獨自傷心,獨自流淚。她好希望這個時候言子夜的電話再次不停地打來,或許她會接起,她會說:好吧,我原諒你,但是不許你再跟別的女人有親密的舉止。她錯過了機會,他對她無比生氣。
守著手機,等待,漫長的等待,那個想念的人的電話一直沒有打來。倒是收到幾條吳濱和樊亞茹的微信,柯樂樂懶得回複。她焦慮,憂傷,孤獨,靈魂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她反省,自責,不該無理取鬧,不該惹他生氣,似乎現在的狀況一切都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從小就這樣,她不斷地惹父母失望生氣,她那麼努力,拚命地好好表現,還是達不到他們的期望,他們看著她歎氣,搖搖頭,令人寒心。她不想言子夜也這樣,她要愛,要很多很多的愛,她想讓他知道自己可以為他付出一切,隻要他獨屬於她。
終於忍不住主動聯係言子夜,打了幾個電話過去他都沒有接,柯樂樂又寫了很長一篇道歉的微信,哀求他重新回到她身邊,那條微信她用盡了文采和心思,自己看著都覺得感動。
兩日過去,言子夜那邊沒有任何回音。
這次他一定很生氣,以前也鬧過幾次矛盾,但他也沒至於把給她的信用卡都停掉。這次他真的打算不要她了嗎?
半夜裏,柯樂樂無法入睡,鬼使神差地出門,穿著羽絨服在冷風中依然瑟瑟發抖,她走到言子夜住的小區。她不敢確定他現在還住不住在這兒,年初剛認識他那會兒經過此地時他曾經說住在這裏,戀愛初期柯樂樂因為好幾天見不到他人影,也曾瘋狂地跑到這兒來試圖抓住他開車載著別的女人回家的證據,那次也是冬天,等了幾個小時卻無疾而終。
這次柯樂樂換了一種尋找方式,她走去地下車庫,小區裏有十幾幢樓,柯樂樂不知道言子夜住在哪幢,她一輛車一輛車地辨認,終於看到言子夜的車,她坐了無數次的車,她動情地撫摸它,就像撫摸著他。柯樂樂靠在車旁坐了一夜,裹緊羽絨服,把頭埋在兩膝間,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待言子夜早上出門上班時,看到車旁的柯樂樂,臉上的表情驚呆了。
“可樂。”言子夜彎下腰,推了推柯樂樂。他又氣又無奈,這個丫頭怎麼睡在這兒?
柯樂樂抬起頭,迷茫地眯著眼,轉瞬又驚喜地叫起來:“子夜……”她想站起身,雙腿彎了一夜有些僵硬,試了一次起不來。
言子夜扶著她站起來。“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想見你。”柯樂樂說。
言子夜依舊繃著臉,心裏卻有些觸動。什麼樣的姑娘才會這麼笨這麼冒失地守在地下車庫一夜啊?
柯樂樂嗬嗬對著言子夜傻笑,終於看到他了,好開心。
言子夜無法對她發火,他歎口氣,該拿她如何是好?
“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情,感冒了怎麼辦?”言子夜摸了摸柯樂樂的額頭,十分冰涼,他揉揉她的手,也十分冰涼。
“我怕見不到你,又不敢去你公司打擾你。”柯樂樂委屈地說。
言子夜無奈地歎口氣。“送你回家吧。”
“我們和好了嗎?”柯樂樂怯怯地問。
“你先回家。”
“不要,你要答應我我才走。”
“你又想惹我生氣嗎?”言子夜說。
柯樂樂低下頭,眼睛裏含著淚。
“上車吧。”言子夜的語氣稍微緩和一些。
柯樂樂不敢再違背他,至少他還沒說要跟她分手。
“晚上能一起吃晚飯嗎?”車停到柯樂樂家樓下,她小聲問。
“再說吧。”言子夜冷冷地說。
“嗯,我等你。”柯樂樂乖乖地下車。
“平安夜晚上你沒回家,去哪兒住的?”柯樂樂一隻腳已經跨出車外,言子夜突然問。
冷風灌進車內。
“在樊亞茹家裏。”柯樂樂回答。
“你跟誰去的遊艇派對?”
“樊亞茹。”
“還有誰?”
“吳濱。”柯樂樂隻得老實交代。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言子夜的臉色,她跟別的男人接觸,她好害怕他會生氣。
“回去多喝點熱水,不要感冒了。”言子夜說。
柯樂樂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麼,想想還是算了,越抹越黑。她下車,目送言子夜的車離開,在心裏默默地說:我等你吃晚飯哦。
走進門,她勤快地把屋子收拾幹淨,又忙去菜市場買菜,回來做了一桌言子夜愛吃的菜,還開了一瓶紅酒,花瓶裏插上新鮮的百合花,把聖誕節要送他的禮物擺放在餐桌上,滿懷期待地等著言子夜回來。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柯樂樂焦躁地來回踱步,在陽台上不時張望車來車往,看看手機,躺在沙發上胡思亂想,又去溫熱一下變涼的飯菜,看著禮物盒發會兒呆……
到夜裏一點多,柯樂樂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言子夜還沒有過來。她茫然地看著滿桌菜,她晚飯都還沒吃,她不想碰它們,看著就覺得無比倒胃口。她憤怒地把它們全倒進垃圾桶裏,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
“今天又見不到你嗎?”柯樂樂發微信給言子夜。
“乖,最近比較忙。”言子夜回複。
新的一年都過去一個星期了,柯樂樂一直沒見到言子夜,她每天都乖乖地待在家裏等著他,其實她很想衝去他公司偷偷地看他一眼,就看一眼也好,或是再效仿那日去他家的車庫等著他,紅著眼眶求他今晚就住在她家好嗎?沒有他抱著入睡,真的好難安眠。但她怕他討厭她,嫌她煩,他警告過她那夜跑去他家車庫的事情不許再發生。柯樂樂每天都會發微信問言子夜一遍:“今天能見到他嗎?”他起初會回複一下,這兩天連回複都消失了,柯樂樂不敢再問,他一定被問煩了吧。不過好消息是,柯樂樂去超市買東西時,嚐試著用言子夜給她的那張信用卡,現在又能成功刷卡了,她找到了安慰,他不會舍棄她的。
一月中旬,言子夜的電話終於打來,他叫她打扮下,晚上跟他出去吃飯。柯樂樂欣喜若狂,她終於等到他回心轉意了。把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試,真糟糕,她為何又胖了,照這樣下去會變醜會被他嫌棄的。柯樂樂對著鏡子痛斥自己一頓,以後再也不能自暴自棄。
花了三個多小時,才選好衣服鞋子,化好妝,柯樂樂喜滋滋地坐在沙發上等言子夜,其實離他下班時候尚早,她書也無心閱讀,腦子裏幻想的全是待會兒見麵的各種美好畫麵。
言子夜在給柯樂樂打電話之前,柯樂樂就已經看到他的車開進小區,她心花怒放地抓起包就衝下樓。待言子夜給她打電話時,柯樂樂已經出了電梯。她拉開車門,對著他傻笑,渾身洋溢著喜悅。言子夜看了看她,沒有說話。柯樂樂本來準備了很多台詞,見他似乎專心開車的樣子,也就不敢開口。
原本以為是兩人單獨吃飯,柯樂樂跟在言子夜身後走進飯店的包廂,看到裏麵已經坐了兩男一女。言子夜拉開椅子坐下,柯樂樂趕緊坐在他旁邊,她不習慣麵對陌生人,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言子夜也不為大家介紹她,他跟那兩個中年男人攀談起來,一句話都沒跟柯樂樂說。另一個女人看了柯樂樂幾眼,柯樂樂對她微笑,她把眼神轉移開,弄得柯樂樂很尷尬,自己像在飯桌上多餘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