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愁 君從遠道來 3(2 / 2)

袁克放嘴上敷衍著,手不停歇的翻看一赫繡作。

“我家的盡在這兒了。”

可不是!袁克放看到那雙鸚鵡啞然失笑。這是什麼光年的繡作?隻怕她還是個黃毛丫頭剛拿針不久吧?

“沈兄費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沈右衡看袁克放不像是來找麻煩的,索性大膽地問:“袁先生,在下不才,實在好奇,為什麼既然否定一赫的繡作《櫻花》,現在又大肆購買?袁先生,你是不曉得,我妹妹趕那幅《櫻花》多吃苦,三伏暑天趴在繡棚上一繡就是十幾時辰,中暑都好幾次,蚊蟲又多......那種辛苦就是男人都吃不起的,一赫硬是咬著牙熬過來......”

繡花是個精細活,一幅上佳作品短則幾月,長則幾年並不罕見。而沈一赫作品之豐富,質量之高均屬罕見。當然這離不開口她技術嫻熟,針法高超,更多是一赫孜孜不倦,對繡作傾入全部生命和活力。

《櫻花》是一赫心血結晶,從浙送到京裏的工商部裏驚豔了大夥的眼睛,太美,實在太美。繡作上的花海粉嫩嫣紅,綴在枝頭,一陣清風吹過,花瓣就要落在肩頭。

他是留洋去過日本的,那裏的櫻花親眼見過。

日本的櫻花確實美,但......一赫的更美。

一赫用自己的心靈想像出一個美輪美奐的櫻花世界。這個世界隻屬於她。

他一見心就動了,徹頭徹尾喜歡上。泡在好東西裏長大的他,第一次想立刻把《櫻花》背回家去,送去什麼萬國博覽?外國人又不懂欣賞好東西,暴殄天物!

扣下東西是袁克放的私心,倒不是為了訛錢,當然,這事工商局沒少做過,他隻是在猶疑考慮,《櫻花》要去博覽會嗎?

餘冰臣急了,使了好些銀子疏通關係,把妻子一赫也帶到京裏,就想能去日本參展。

入了京水土不服,一赫病的很重,嚇人。

袁克放本沒想見她,也沒見的的必要。

他是誰?京城聞名的貴公子,喝過洋墨水,外語精通好幾門,既會交際,又有權勢。

見一個鄉下村婦?不可能。

活該是鬼使神差,活該張秘書把她說得太可憐,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沈一赫和別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沒有,完全沒有。

她的容貌,她的打扮,走路的姿勢,皆是一貫江南女子做派,半點不出奇。

初見,他也不上心,暗暗隻覺得心有點悶悶的。瞧她可憐,麵色慘白,嘴唇咬都咬不出一絲紅色,瘦小的身體擱在寬鬆軟青灑銀罩袍裏看不清曲線,芊芊玉指,骨骼清晰。黑眼珠瞪著看他,十二分不耐煩。說話輕又小,並非害怕他的威儀,隻是體虛無力,難以高聲。

這樣的身體還能堅持繡作幾幅?

他當即決定,《櫻花》不會參加萬國展覽。

她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而不是所謂錦上添花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