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複雜是你的心複雜——”
“放屁!”袁克放腦門上青筋直跳,“你別拿杭瘦柳那一套來和我說話。”
他指的是杭瘦柳說過看到淫是心裏有鬼的話。
袁克放這下真的是生氣了,他極端討厭這種不就事論事而人身攻擊轉移矛盾焦點的話。他臉色陰森森的,看得一赫心裏發毛。
“玩歸玩,鬧歸鬧。但說話做事要一是一,二是二。不要玩文字遊戲和左顧而言其它。杭瘦柳畫什麼樣的月份牌畫是他的自由,我絕沒歧義。但他不應該批評古人的繪畫,我們有我們的藝術魅力,我絕不容許別人詆毀。杭瘦柳的月份牌嘩眾取寵流行不了幾年,你再跟著他隻會害了你自己。”
說完這些,他再沒有談論過杭瘦柳和月份牌,也不再提起讓一赫辭工的事。
每天,他隻是把老祖宗的好東西拿在手裏把玩,一會是竹刻、一會是玉器、一會是鼻煙壺……看一赫的眼神就是你們都是不識貨的蠢蛋,和把吳之槎的寶貝十塊錢三個賤賣的傻瓜一樣的蠢不可及。
一赫每天早上去上班都好像背叛了誰一樣,壓力如山。她對杭瘦柳對傳統繪畫的嗤之以鼻是有些不滿。但美有許多種模樣,杭瘦柳的月份牌也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他和杭瘦柳的爭執,無辜地拖上一赫,遭受池魚之殃。
她隻有加倍更努力去繪畫,以前能用專心致誌的刺繡來沉澱心情,現在沒有刺繡來紓解。隻能把一切的心力放在繪畫上,不停的揮筆創造來囚禁內心的怪獸。
“快點、快點成為合格的月份牌畫家吧,拿到高薪,就能夠帶上君君離開這裏。隻要離開了這裏,所有的狂躁就會消失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夜深人靜,獨立書桌前,她總這樣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一夜未眠,淩晨時分她才筋疲力盡趴在書桌上睡著。隻有累到極限,才不會胡思亂想。
十二月的冬天滴水成冰,入夜後她是悄悄爬起來到書房作畫,壁爐的炭火燃到盡頭,寒氣侵人。
“咳咳咳——”她邊睡邊咳,縮成一團。
此情此景,讓袁克放看得大為光火。
他怒氣衝衝走近,看見她身下壓著的月份牌畫,頓時又驚又喜。前不久,一赫剛琢磨出一種全新的畫法,現在就能運用的爐火純青,惟妙惟肖。她畫裏的凱瑟琳浮凸於紙上,色澤豔麗,比照片還要真實。
凱瑟琳的畫紙下還有許多人物像,憨態可掬睡眼惺忪的君君,拿著畫筆開心微笑的凱瑟琳,看門的張老頭和狗坐在一起,還有家裏的女傭,張隼,街邊的小貓小狗的都不放過……
袁克放一張一張仔細看過,可就是找不到一張屬於他的。
不是找不到,是她根本沒有畫過他。
袁克放自嘲的想:也許在她心裏他還比不上街邊的一隻野貓野狗,根本不配入她的畫。想到這,真恨不得掐死她,沒有心肝的女人,把他做的一切都不放心上。
有時候連自己都不懂,這樣付出究竟是為了什麼?
氣憤過後,他又為她的身體擔憂起來。
布朗醫生一再交代,肺結核病人一定要休息好,不可勞累,不可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