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北平風雲 憐惜 2(2 / 2)

袁克放有意要挑選幾幅好的繡品參加明年的萬國博覽會,不消說,隻要選送出去,絕對要得金獎。

“別!”一赫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肯,“我可再不想參加老什子博覽會了!得了金獎又如何,不得又如何?我不還是我嗎?我再不做那沽名釣譽的事!”

袁克放的意見倒和她不同:“也不全是沽名釣譽,國人就是信奉外來的和尚會念經。要是你真在外國得了獎,那以後就是你繡個蛤蟆他們也說會飛。而且,一定能對整個刺繡的發展產生積極作用,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一赫抿嘴笑著,就是不鬆口答應,纏賴不過,也隻推說,“再想想。”

她如此堅決,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博覽會落選後,眾人刻薄的嘴臉讓她刻骨銘心。她是看穿了,刺繡就做喜歡的手藝,她不依靠它升官發財,也就不會有什麼失望。

袁克放也不逼她,他作為一赫繡品第一號的觀賞者常常提出中肯的建議,他還邀請北平各界名流、外國友人品鑒賞玩。玫瑰夫人巧奪天工的刺繡一下子傳揚開來。眾人都爭著來一睹真品。可無論大家重金多少,這些繡作都隻看不售。

他又並不缺錢,何須把愛物換錢鈔?

天下的事也就是物以稀為貴,你越不肯賣,越是有人願意出重金求購。可錢再多,袁克放就是不賣。

一赫有時看不過意,悄悄拿繡著玩的扇套、荷包、手絹贈送大家。玫瑰夫人手巧心軟,美名傳得更遠,慕名而來求繡的人更多。

人多費神,一赫不喜歡應酬,無論誰來常躲開去。袁克放知道她這喜靜怕鬧的性子,也不許人打攪她。

經常他一個人在前廳招待客人,一赫則在房內不出來。

繡得累了,她便去荷花池邊的涼亭休息,仆人們在涼亭備下竹製的躺椅,石桌上擺上茶點水果,燃上一根茉莉線香,十分清雅。

夏日午長,一赫歪在竹椅上,正考慮 ,不知不覺支起腦袋,泛起瞌睡。

睡了不知多久,熱出一身香汗,她活動胳膊想去擦擦額頭上的汗珠,不料被一個洋腔怪調的聲音製止。

那人說:“不要動!”

哪能不動?

一赫連忙直起身體,涼亭的圍欄上正坐著一位英俊的外國少年,手持畫板和炭筆,望著她笑。

“哈囉,Mme Rose。”

“你?”一赫不知覺紅了臉,認出眼前的金發藍眼少年正是在法國大使宴會上遇到的那位。

當時,袁克放還說,少年想請她做裸,體模特,被她罵了回去,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Mme Rose!”

少年跳下欄杆,走到一赫麵前,單腿屈膝,握住她的小手在手背上吻了下去。

一赫的心砰砰直跳,吻手禮雖然隻是一種禮節,可手背傳來的溫熱讓人酥然。她不知該如何反應,連話都說不出來。

少年的金發在陽光下發光,湛藍的眼睛像美麗的藍天,他微笑把畫板上的畫給一赫看,指了指畫作再指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