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北平已入深秋,西伯利亞的冷風帶來頭一場大雪,黃澄澄的城覆蓋上一層白被。
“真希望人的心裏也可以下一場雪,洗去那些肮髒。”
“七爺。”
張隼像鐵塔一樣矗立在袁克放身旁,眼望著窗戶底下的車水馬龍心底很不得安寧。
今日號稱“北平八大堂”之首的“惠賢堂”賓客滿門,光亮的大門前聚滿了人,大部分的客人是坐馬車來的,有一部分是開著時髦的小汽車來的。三爺袁克棟的新轎車停在最打眼處,車身光潔,上麵還站著四個拿駁殼槍的侍衛,走在街上,真是八麵威風。
袁克棟心情很好,叼著雪茄,挽著佳人,站在人群中和人哈哈大笑。他笑得那麼得意,眉眼舒展,霸氣外露。
像是感受到樓上的視線,他抬頭和袁克放視線對視,揚了揚手,又是一陣大笑,登車而去。
張隼憤憤,“三爺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翁之利,還不知足。七爺,你剛才就不該答應他的那些要求。”
袁克放離了窗戶,點了根煙坐到餐桌前,餐桌上擺滿了殘羹冷炙,看來,這裏剛才這裏宴請過客人。
”我一向對政治無心,這個工商總長也是借父親的東風拱上來的。三哥在父親身邊多年,父親的身邊早是他的嫡係,我根本插不進針。父親現在也要忌憚他三分,更不用說我和他爭什麼,那都是以卵擊石。不如現在,晾明立場退出,還能在他心裏留個好地位,賣個人情給我。”
“誰賣誰人情還不一定?三爺早想休三少奶奶,你出手,他正好把自己摘幹淨。”
“張隼,我和三哥是互為唇齒又互相利用。上官宜鳶不能留在袁家,有她沒我。”
袁克放這句“有她沒我”擲地有聲,幹脆利落。
剛才麵對三哥袁克棟他也是如此堅決。
張隼長歎,多想問他一句:“何必為個女人大動肝火?”可又知道問了也白問,冷靜理智的七爺隻要遇上沈一赫那個女人,腦子就沒正常過。
趕走上官宜鳶不難,難的是上官宜鳶身後站著東北王上官家。兩家聯姻本來就是政治多於感情,上官家不是善茬。現在時局這麼壞,翻了臉,將來要是軍閥割據,打起仗來,誰都不好過。可為了一個女人,七爺今日可真是要拋頭顱、灑熱血,不僅自個的前程不要,家族的命運也搭進去。
“七爺,我這心裏真有點打鼓。上海遇襲的事,你就真相信三爺一點不知情?”
袁克放眼閃精光,揚手把雪茄按滅在水晶碗裏,他站起來取下門後衣帽架上的大衣,笑著對張隼說:“回家去吧。天寒地凍,老想這些幹嘛?真相終會大白天下,現在不就浮出水麵一半了嗎?”
“可是——"
“別可是,走,回家去!”
他心情大好,大邁步走下樓去。
雪弗蘭小車裏的袁克棟同樣心情不錯,手叼著煙卷兒,嘴裏不由地哼起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