蹩腳的謊言編了一個又一個,可每每謊言剛一落地,立馬就換來的是大家一片的肯定聲,使得我這個編造者本身都對這些蹩腳的謊言充滿了自信心;不過因恐懼而還在陣陣顫動的心髒告訴我:傷口才剛剛結痂,你就開始忘記痛了?
我編出了一連串可笑的鬼話,最終讓這個畢生以來最大的困難以一種極為悲涼的結局給收尾了(這一切都是我的軟弱導致,若不是害怕拒絕他人,又怎麼落到讓別人了為我遮羞這一地步),我最後照著小伯的指示,將這堆絲襪丟進街邊的垃圾桶,我勉強在大家麵前恢複為正常人。我按照一個正常人的模樣,去和我的堂妹堂弟玩耍,但就在我和他們二人一起去堂姐房間準備玩電腦時,堂妹很突兀地對我說:“真變態,居然藏絲襪。”
頃刻間,崩潰的恐懼感讓我眼前光景翻天覆地的扭曲成一團,陣陣眩暈的大腦使我的身體幾乎脫力,可即便這樣也無法阻止我想要撒腿就跑的衝動,我想逃離;但我明白我不能逃,必須正麵麵對。倒不是說正麵麵對就能解決問題,因為我明白到,不是所有人都會溫柔到為我遮羞的,當遇到有人要揭穿我,同時也沒人幫助我時,除了強顏歡笑的硬站在原地之外,我不能做任何別的選擇。
因此我極力的繃住了那根即將斷裂的神經,用一個沉默的訕笑來回應她,她之後也沒在多說什麼,似乎接受了不得不和我維持表麵功夫這種結果,讓我順利度過這一關。但同時在這個突如其來的被揭穿過程中,我還注意到另一個人的反應,我堂弟的反應,他和堂妹是兩姐弟,這點跟我和我姐一樣。當時我堂弟的反應是歎了一口氣,就在他姐姐揭穿我之後他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說我就如同一隻身處非洲草原的羚羊,時刻都提防著四周,努力不讓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遺漏,即便身處險境時刻),我本以為他會附和他的姐姐對我來一個落井下石,但他卻是歎氣然後沉默,我很難猜測裏麵的含義,究竟他是屬於為我遮羞的一方還是極力拆穿我的一方?雖說不論是那一方我都不會對他做什麼,可要是他也是為我遮羞的一方的話,那真是太難為他了。若是成人倒還好,可是這個比我更小弟弟要為了我這樣的人而去忍受我所吐出來的肮髒嘔吐物,實在讓我過意不去;自己惹出來的麻煩還是自己處理。
我回去自己那個家裏,碰到姐姐時她也對我說了一句:“肯定不是同學教你這麼做的。”
這句話的意思當然就是想說:“你隱藏的那個真正的理由我已經看穿了,那些蹩腳的謊言可瞞不過我。”這麼簡單的意思很容易看出來,不過重點是這句話也說明她屬於拆穿一方,盡管我是一點也不意外,不如說完全就在我意料之中,但即使這樣我還是稍稍送了一口氣,我最怕就是她站在幫我遮羞的一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這一樁風波過後,生活又似乎恢複到原來的一樣,至少他們是這樣的,但我想我逐漸變得懈怠了,這個懈怠指的是在隱藏自己本性這方麵的懈怠。在我看來,自己最難堪一麵都暴露出來了,而且還是在如此多人的注視下,但結果也不過如此而已,我於是徹底放心了。我的癖好又不犯法(除了當年偷竊堂姐絲襪算是犯罪外,事實上除了堂姐之外,我也沒盜竊過別的女人的,原因主要還是害怕後果和最重要的除了堂姐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帶給我同樣的衝動),隻要我合法得到絲襪,又不因此侵害任何人,那我為何就不能繼續下去呢?哪怕不能明麵上討論交流這事,私下裏一個人自我滿足又和誰相幹?若我哪天真做出侵害他人的事,那大可把我關進大牢,可若我一輩子也沒做過,又憑何定量我是罪犯,並因此將我一切挖掘出來日日唾罵?
可是認真想想,這樣的解釋除了自己之外也沒誰肯接受,曝光的結果終究是可怖的,因為隻要對方在最開始給你打上標簽那一刻起,任你證明萬般個事實,道出千般個理由,最後也隻能換來一句話“變態”。
但是在後來,我就釋然了,隻要我不是沒事找事見人就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基本上沒人會關心你有著什麼樣的性癖,不如說他們還恥於談到任何和性有關的話題(而且我還偶然得之一樁史事,過去我的國家曾經將十部民間小說列為禁書,而這些禁書無一例外的共同特征都是涉及性的,不是血腥不是政治,可見人們對性的忌諱之深,因為在討論性的那刻起,就等於自己變成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一旦人失去衣服,就會遭到自己同類以看待動物一樣的目光來看待。所以人是不能失去那層遮羞布的;它甚至比食物更重要),所以也導致後來我越加懼怕這個癖好暴露,可是也恰恰因為這種特別的背德感,讓它對我的理性摧殘的更加猛烈。
風波過去後,我完全的搬回到母親的房子住,我也升上了初中,我記得在六年級時我開始愛上漫畫,最開始接觸的果然還是風靡多年的《龍珠》了。對漫畫狂熱的喜愛讓我不再滿足於看,最後更是試著去臨摹,當時自我感覺臨摹的還不錯,這使我的心思更加活躍,上到初一時,我著手創作原創的漫畫。
最初,我覺得自己能像漫畫家一樣創作漫畫而感到興奮和對未來的一絲期待,但後來,漫畫卻成了我的桃花源,一個虛幻的避世領域。
我住的地方本身算是一個二線城市,但實際也不是哪裏都一樣繁榮的,至少我這裏算是偏僻一點,我處於虎門這個鎮的一個小村中,其中離我村子最近又最繁榮的地方是一個叫做太平的地方,不說建築物人流之類的,就說我想要買正版的《龍珠》漫畫在太平這裏也能買到,而在村裏卻連影子也找不著。
上到初中後除了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更大的不同就是我的零用錢多起來並且能自己掌管,在之前我的零用錢都在伯母手裏,我實在忍不住想買零食和X等一眾小夥伴們吃時,才會向伯母要一兩塊錢,可要是沒有那群小夥伴在,我可能都幾乎不敢向伯母要。這不是說伯母很凶,不如說相反的我在伯母身上感受到濃濃的中國母親慈愛,盡管多少有一個很深層的隔閡隱藏著。
當時我的母親每次回來都會給三百塊零花錢我用,這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可是一個很大的金額,隻是當時深受伯母影響的我,在遇到他人送來價值不菲的事物時,都必須拒絕的(同時這也是我第一次能夠心安理得的拒絕他人),我不明白意義何在(不過要是光從接受和拒絕的角度來看,拒絕他人的好意、給予是一定不會錯,畢竟大家不都是最討厭損失嗎,那我的拒絕可以使他人保留下自己的贈予物,同時又能獲得慷慨的美名),所以每次遇到母親把這麼大的金錢給我時,我都是惶恐的。不過麵對我的拒絕,母親又會強硬的把錢塞過來,推脫幾次,最後我還是隻能接受下金錢。可這樣也不代表事情就結束了,事後別人又會關注你拿他贈予的錢買了什麼了,要是買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即是他們認為沒有實用性的東西),就又會指責你。這讓我極度苦惱,既然你不想讓我買這個,那你當時為何就不順著我的意思,讓我拒絕了你,可既然你給了我,又為何不讓我自由使用?
當時因為我有了屬於自己的獨立房間,伯父也不可能看到我買了什麼,本以為就可以讓這個問題消失。但沒想到我的姐姐很“稱職”的讓這個問題延續下去,和我朝夕晚對的姐姐準能多少得知我買了些什麼,而她一發現我把錢拿去買漫畫,定會在逢年過節大家都相聚在伯父家時大聲宣揚出來,但對於自己也把零花錢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的這個事實,一概不提。
假如一隻跳蚤原本可以跳五米高,但你把它關在一個一米高的容器裏,不久之後,哪怕讓跳蚤出了容器,它也隻能跳出一米的高度。大概當時的我就是一隻跳蚤,而姐姐則是一個容器,在她的壓製下,如同走出容器後的跳蚤,我哪怕有了一個反擊的她事實,也忘記了有這麼一回事,每次都隻能聽候她的發落,隻能在自己製造的無形屏障中蹦噠。
不過,哪怕麵臨著被當眾揭穿並指責的風險,也無法阻止我對漫畫的喜愛,每逢周六周日這個難得的雙休日,我都會忍受著在公眾環境下所引發出來的局促不安感,鼓起全部勇氣坐公交車出去太平看漫畫。順便有一點值得一提,我出去後都是隻去那幾個地點看、買漫畫,而且這幾個地點都是我的一個同學告訴我的,不然的話,即便我能鼓起勇氣,也不敢隨處瞎逛憑自己找到這樣的地方,而那一位指引出“明路”給我的同學,更是散發出同類的氣息。
我的零花錢,都花在了買我喜歡的漫畫去了,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畫漫畫的專業教科書,有了那些教科書,讓我了解到很多畫漫畫的技巧,並認識到自己像是抄寫一樣的臨摹是非常初級的畫畫方式。可有了全麵的畫漫畫技巧書的指引,我如同獲得瓊漿玉液的沙漠旅人,拚命吸收裏麵的知識,隻要有空餘時間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斷的畫。
我這麼努力畫漫畫根本就不是為了將來能當上一個漫畫家,不如說當時的我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念頭,究其原因是漫畫所呈現的世界把我深深吸引住,他們的世界是多美好,就像《龍珠》裏角色一樣,他們隻要拚命修行,然後不斷戰鬥就可以了,這是何其之自由的世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什麼煩惱都沒有。
反觀在現實世界的我,僅僅去到一個離家隻有幾裏遠的地方就戰栗不已,至於更遠的地方更不必說了,終日隻能卷縮在自己的房間中,也隻有在自己的房間中才不用害怕因為自己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從皮囊中泄露出來的惡臭。但在《龍珠》裏哪怕是弗利薩這樣的壞蛋,也比我更加有資格在這個世界中生存,因為他再怎麼樣也隻是“壞”,而我卻如同蠕動的蛆蟲,這等不堪的醜陋使蛆蟲本身都對自己產生無比的厭惡。所以漫畫世界,不,隻要是能使我忘記自己麵容的虛構世界,都能讓我暫時地沉浸在自己不再是不堪的幻覺之中,使我對這些虛構故事永遠都抱有巨大的喜愛。就像一個重度的癮君子,虛構故事就是我的毒品,毒癮發作的時候是沒人會在乎毒品的危害的。
我的整個初中生涯的成績幾乎可以說都處於墊底位置,究其原因,我根本就無心學習,那個痛苦的學習過程我實在是不想忍受。
上到初中,除了學習難度上升了一個台階之外,更意味著周圍的人應付難度的提升。記得升學去到學校的第一天,我都是在強烈的緊張和不安中度過的。看著周圍全是陌生的麵孔,我連自己的長項滑稽技能都不知怎麼使用,隻能整天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期待放學的時間快些到來。
這樣的日子並沒持續太久,不得不佩服人類這種生物,變化性和適應速度都非常厲害,不過幾天大家都找到了一個可以結伴的人,我也不例外,似乎也隻有結伴才能找到些許安心感。最初和我結伴的是一個外號叫B超的人,不過那時他還沒這個外號,是之後班上的同學給他取的,外號不管是歧性的還是隻是單純覺得有意思而起的,都隻有那些平時比較活躍容易受到人關注的人才能有,毫無疑問,作為大家逗笑工具的我,也有著一個很貼切的外號——元謀人。
對啊,大家都看穿了,我就像滑稽的猴子一樣,哼哧哼哧地擺動肢體,做一連串又笨又傻拙劣的表演,以企圖博取眾人歡樂的恥笑聲。
“元謀”真是一個好玩的家夥呀,不論做什麼都這麼搞笑,你說別的班級能像我們這裏這麼有意思嗎?
不過也多虧了我的這個搞笑能力,讓我在班中混的風生水起,當時我想到了一個“生意”,替他們做“跑腿”。這個跑腿指的是他們想去樓下小賣部買零食,但由於距離遠(實際上就是兩三百米距離),而且還要上下樓梯經常這樣頻繁來回他們也受不了,所以我和我的同桌同學(他因為和我關係親近,因此和我一樣也被冠以“搞笑”形象)擔負起這個責任,我們來替他們買零食,相對的他們每次要給我們五角到一塊的跑腿費。
生意好時,一天下來也能賺到十幾塊錢,不好也有五六塊,一個月累積下來也能頂的上我零錢的一半,有了這些錢,我哪怕是一個學生,也能嚐試到做闊人的滋味。但當時的我是一點這樣的自覺都沒有的,因為這四周的強壓就如同一輪滾燙的烈日,它像帝王般鞭策著跪地馱垛著它的我,熾烈的強光使我永遠隻能強忍著刺痛讓眼珠半眯地觀視周遭,同時又有無數無法明辨的雜音不斷擊打我的鼓膜,我依稀感覺出這些聲音是在要求我去做些什麼,可就算撇去我背上的重壓不說,單論我那早已斷裂的聲帶,就使我連一個最簡單的回答都做不到。
那時的我因為打掃屋子這個問題,或者一些別的瑣事,每次放假都要站好聽著姐姐訓話半個小時以上,我有時實在被激的忍無可忍時我就會反駁她,可我反駁不是對她而是對己的。我歇斯底裏的叫吼著一些自暴自棄的話,試圖告訴她不要再折磨我這種廢物,可她完全無視,並捉住我說的這些自暴自棄話語進行更加血腥的攻擊。最後我被逼到懸崖絕壁上,我用了最後“王牌”,我威脅她說要打她,她不僅沒被嚇到,反而還更加赤裸裸的挑釁我,我不知她是看穿了我並沒有真正動手的勇氣還是對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最終我隻能一直忍到她發泄結束並聽從她指示的事情去做,才能結束這樣的折磨;而這樣的事情每周都要來一回。
除了上麵所述之外,真正最讓我恐懼的還是乘校車去學校,因為它每天都要乘,所以它更加頻繁。車上有一小撮坐在後排的人,他們以欺負弱者為樂,而我則是眾所周知的弱者之一,因此我乘校車都是半扭著身體而坐的,這樣就可以讓餘光看到後排座位的動靜。這樣的提防有何意義?一般來看他們要欺負我我根本沒還手之力,提防又有何作用?
答案揭曉,因為他們的欺負和一般印象中的手段不同,他們是帶有著惡作劇性質。比如那時他們發明了一個遊戲,就是用外套套住某個弱者的頭,然後一通亂揍,這個遊戲和一般光明正大的揍打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它的某種特別又隱秘的快感。
例如我套住了某人,這時就會有一群人一哄而上,大家都爭取在那位可憐的家夥掙脫外套前盡量多打一拳,之後等可憐的家夥掙脫了,大家又一哄而散,都裝出一副與我無關的表情來,而這個遊戲最有趣的地方也就是這裏了,想象一下那位可憐的家夥此刻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而且這裏不僅強者會打,最精彩的部分是那群也被強者欺壓過的弱者都會一起參與進去,等可憐的家夥掙脫後他能反擊誰?因為無論是弱者還是強者,大家都是參與者,誰也不會揭發他人,或者說大家都是共謀犯,除了忍氣吞聲之外難道作為弱者的他還企圖以寡敵眾?所以當可憐的家夥掙脫外套後,呈現在眼前的全都是一張張看著他,明明眼裏已經充滿著戲謔的意味,卻還偏偏怕笑出來,因而不得不憋著笑意憋的通紅的臉。
以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姿態目視著這樣的一幅畫麵,別人的我無法說明,但關於我的我清楚記得曾經嚐試過這個場景我是有一瞬間眼睛失明了,極度的恐怖讓我墮入了漆黑的深淵。所以最終可憐的家夥隻能勉強的故作鎮定,努力忍住不去撫摸那陣陣發疼的腦殼,因為撫摸的話就相當於暴露了他被打得很痛的這個事實。盡管在大家看來那不過是掩耳盜鈴,而且我還不得不告訴那位可憐的家夥一件事,其實他那樣做,可是除了讓大家胸中的笑意更盛之外,就再也沒別的用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