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人過留跡(5)(1 / 3)

時下的生機像水一樣在流動,過去的生機如石頭般在凝固,這就是房子。在高低錯落的房子中,有座叫做沈廳的大院子。沈廳的主人沈萬三,數百年前撐一條船出去,三搖兩拐出了村莊,再三搖兩拐進了都市,而後換上了一條大船,鼓起風帆,飄洋過海,載出去的是財富,載回來的還是財富。他的財富鼓囊了自己的行包、艙室、庫藏,這時候,他完全可以撐著船三搖兩拐回到故鄉,建造更大的宅子,更大的院子,甚至大過整個村子。不過,他沒有這樣,卻在都城落了戶,建了宅,生了根,這才是好男兒誌在四方呀!別看沈萬三不在家鄉擺闊露富,可是,當明朝那個朱皇帝要修城牆時,他撩起襖角,在腰包裏一摸,順手一扔,那城牆一下就圍起了少半圈。若是將築城牆的這錢修了周莊,周莊肯定闊大得不能再闊大了。可是,那樣也就沒有了時下這個令人疼愛的周莊。真讓人羨慕,羨慕頭腦活道的周莊人這麼有分寸,能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錢,錢多了又沒有讓故鄉像錢袋子那樣任意膨脹,因而才留下了一個從曆史深處走來的周莊。宋代的巷,明代的橋,清代的房,也才一路走來,走到了今天,走成了世人矚目的獨特風光。

2007年7月6日

中言心語:

橋是周莊的樞紐。如同紐扣連接衣襟,橋把左一片、右一片、前一片、後一片的房子連成了村莊。從每條巷子裏過去,都可以走到橋上去。橋是巷子的延伸,是巷子的鏈環。

這江南水鄉的周莊比北國高原的村落多了一條出路。騎一匹馬從村巷輾轉幾匝可以出去,到達外麵的天地;撐一條船輾轉幾匝也可以出去,到達外麵的天地。周莊用水路和陸路構成了通道,這讓莊裏和外界通達了許多。在這通達中成長的周莊人也和自己的故鄉一樣通達,通達的人們都有個活道的頭腦。頭腦活道的周莊人當然活得生機勃勃。

五台佛緣

知道五台山很早很早了。很小很小的時候,五台山就進入了心域,隨著我見識的茁壯而茁壯。先知道,五台山有佛;再知道,五台山有文殊菩薩;又知道,馳名的菩薩還有普賢、觀世音、地藏王。諸位菩薩都有自己的道場,普賢在峨眉山,觀世音在普陀山,地藏王在九華山,而五台山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五台山與這三山通稱四大佛山。四大菩薩中,文殊菩薩地極位尊,名列榜首,因而,四大佛山中五台山也就至高無上。

五台山就這麼聳立在我的胸中。

五台山吸引著我,召喚著我。然而,陰差陽錯,我居然過了不惑之年才登上五台,才去接近佛的境界。而且,誰也想不到禮佛的路走得曲折又驚險。

那一年,已在縣城做事了。聞知鄉裏帶人赴原平參觀,得便還要去五台朝山,趕忙排遣雜務,擁入其中。下火車,坐汽車,很快到了五台腳下。匆匆考察完畢,次日就可以盤旋上山了,夜夢也添了好多樂趣。孰料,領隊和司機因租金發生爭執,一方多要,一方不出,上山的事成為夜夢,隨著朝日的噴薄虛化作了飄飄的晨霧。

時隔數載,我攜了機關的同仁再赴五台。上次登山擱淺後,心緒一直難寧。五台情愫在胸中翻騰,不去禮佛日子好像少鹽缺醋寡淡無味。這一回是帶車去的,少了上火車,轉汽車的麻煩。隻是,車出太原就生了禍端,驚得我至今一想起就頭皮發麻,身淌冷汗。豐田麵包載著我們飛奔,飛奔,眼看就要超過前麵的卡車了。突然,那卡車旋轉車頭,向左拐來,我們那飛奔的小車正對大車直接撞去。一霎間,我覺得石破天驚,血肉橫飛。又覺得,車身飄飛,旋扭騰空,複又落地。待睜眼看時,車轎塌扁,玻璃粉碎,車上的人隻擦破皮滲點血,大難變成小禍了。大驚一場,人心動搖,在平路差點車毀人亡,再要攀山,又該遇上何種境況?五台山近在眼前,禮佛的事卻又要擱淺了。夜裏,按定驚魂,說服從人,次日總算又上了路。

載著曲折,裹著驚魂,來到佛前,舉手揖拜,不知不覺,淚也流到了腮邊。

佛,釋迦牟尼佛好慈善。安然落坐在佛龕上,微眯雙眼,端莊出稀有的平和。

我心語如潮,滔滔激蕩來路的曲折。佛,平靜如初,慈顏無語。我熱淚盈眶,汪汪漾溢奔波的虛驚。佛,依舊平靜,依舊無語。

我熱淚盈眶,汪汪漾溢奔波的虛驚。佛,依舊平靜,依舊無語。

佇立佛前,身心俱靜,我卻從這靜中聽到了佛心的音韻。回眸途中的橫禍,領會突然的飄飛,似乎是佛在超度了。

我問佛,佛仍然無語。

此時無聲勝有聲。佛,大化的佛。

天下博大,世上山多,佛為何鍾愛五台?

長久地疑問,一登上五台就釋然而解。隻是,我沒有想到化解疑問的會是堯,是我這位堯都子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聖王。這位聖王帶領先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將生命寫成永恒的仁愛。

五台書多,書中記載,上古時候,洪水滔滔,懷山襄陵,子民危在旦夕。堯挺身而出,親駕舟船,普渡眾生。五台山高,高山無水,遂成了眾生的安身之所。堯披波曆浪,往來顛簸,一趟一趟,將漂零的子民送往山頭。最後一個子民出水了,堯挽了草繩,拴了小船,坐在石頭上眯縫著眼歇息。他平靜安閑,如同後來端坐的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