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折翼(1 / 3)

北國的深秋,陰冷而又多霧。

持續一個多月的秋雨終於露出了無力為繼的疲憊,隻是時斷時續的維持著最後一點微弱的存在,不時有幾片枯葉掙紮著離開母親蕭索的軀體翻轉著飄落。

下方,焦黃的葉片幾乎鋪滿森林的每一寸土地。

裹挾著雨屑的寒風一日緊似一日,沒有吹散天空中濃稠的雲霧,也沒有凝固腳下的泥濘,卻透過濕漉的衣衫狠命的鑽進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裏,冷的直透骨髓,就連靈魂都會隨之顫栗。

除了混口飯吃、如廁也要用詠歎調**幾次的少數吟遊詩人外,沒有多少人鍾情這樣的天氣,至少伯納主教大人就很不喜歡。

作為教廷東北教區擁有40多萬人口的萬卡斯城的首席主教,最有希望在45歲前成為大主教的人選,往年的這個時候,尊貴的主教大人要麼穿著華麗袍服,在教堂裏引領成百上千的信徒向無所不能的神虔誠的禱告,在無數感激的目光中為信徒們賜福。

要麼舒舒服服的靠在那把已有百年曆史的紅杉木搖椅上,淺酌著信徒們敬獻的至少三十年份的紅酒,舒服的偎依在壁爐溫暖的光亮裏,構思著在傳播至高神無上榮耀的同時如何使自己卑微的身份稍稍的高貴那麼一點。

現實往往是殘酷的,此時的主教大人已完全沒有了往日神聖、高貴的派頭。

鑲嵌著寶石的高冠不知道正躺在那條泥汙的水渠中等待著野狗的撕扯,灰白的頭發濕漉漉的攪在一起半披在身後,隱約可見發端的焦灼痕跡,華美的主教袍服汙穢不堪,背部數片大小不一的破洞雖被布片縫補,但挫劣的手工和五顏六色的圖案,怎麼看怎麼像某些野獸派藝術家狂亂的塗鴉。

如果說能稍稍體現點主教大人身份的東西,那就是當作手杖的那根頂端鑲嵌著魔力水晶的法杖。

但數月前的主教大人可是擁有成捆的法杖、能帶滿所有手指以及腳趾的魔法戒指,更別說論盒計的其他魔法飾物。

就連魔法卷軸都有整卷連體的啊!

一個月前尊貴無比的主教大人,如今變得如乞丐般落魄,天堂到地獄的曆程,真讓人百感交集又鬱悶無比。

“這該死的天氣!”伯納抹了把臉上濕漉的雨水,緊了緊身上的袍服,有氣無力的咒罵了一聲。

他拄著那根華美的法杖,蹣跚著走到一塊背風的黑色大石下,也不顧滿地的泥水,一骨碌坐在碎石上,背靠著大石大口的喘著氣。

在他的四周,甲胄殘缺、拄槍倚劍、相互攙扶的帝國士兵們正沉默向南撤退。

在數日未聽到遭受襲擊的警報以及憤怒的呐喊、絕望的慘叫、無力**等等的聲音後,主教大人那根幾乎崩斷的神經終於鬆馳了下來,整個人感到無比的困乏。

伯納深深懊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原本該舒舒服服呆在教堂裏,享受萬千信徒敬仰的自己,但為了大主教的職位卻自願加入帝國軍隊遠征北方聯盟和那些異族。

當初作為競爭對手的貝特朗主教在得知他遠征北方的消息時,妒忌、怨恨和不幹的表情曾讓伯納暗自得意了很久。

但誰知道所有人都以為是一次武裝遊行式的征戰,卻以倉皇、慘烈的撤退謝幕,原以為十拿九穩的功績,現在可能……,不是可能,是正在淪為別人的笑柄,隻怕二十多年來好不容易取得首席主教的身份也是難保。

“萬能的神也會打瞌睡呀!”

伯納主教心中哀歎不已,眼中仿佛已經看到大主教的法冠插上了白色翅膀,在那些熟悉且輕蔑的麵容的映襯下不斷上升,漸漸加速飛離了自己的視線。

一想到一貫排位在後的同僚們那小人得誌的嘴臉,伯納胸中有如壓著一塊沉重的大石一樣,堵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哼!哪怕是派去感化食人魔老子也認了,想看老子的笑話,我呸!老子就給你個偉岸的背影。”

伯納突然橫下心來,既然無法避免,倒不如自己先光棍些。

心中鬱悶之極的主教大人打定主意這次回去後就立即向主管教區的萊特紅衣大主教請調,不過一想到收藏的那幾件古董將不得不割愛,伯納便又是一陣肉痛。

下定決心的主教大人稍微平息了點煩躁的心情,眼神漸漸變得平和,臀部的冰涼促使他想站起來,但因凍餓而麻木的雙腿這會怎麼也使不上勁,無奈之下,伯納隻好用求助目光在四周搜索。

帝國軍規森嚴,魔法師和牧師向來享受嚴密的保護,雖然這次失敗損失一定巨大,但看起來還不算太槽糕。

這不,不遠處一個依稀身穿牧師服飾的人好似感覺到了主教大人那期盼的凝視,朝這邊奔了過來。

這個衣袍淩亂如乞丐般的牧師看起來年紀並不大,雖然步履踉蹌,但速度不慢,能在薄霧和淩亂的人群中準確的感應到的目光並迅速定位,且能夠讀懂主教大人目光中的期盼,先不說略帶天賦的感應能力和那份機靈勁,光這份為主教大人效力的反應就很值得肯定。

這段時間來受盡人情冷暖的伯納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怎樣收伏眼前的這個潛力無限的小牧師來。

年輕的牧師繞過幾個緩慢移動的傷兵,翻過一塊這片森林裏隨處可見的黑石,還未到教主大人身前便堆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正待他以柔和、關切的問候和殷勤的行動重塑伯納久違的大人物尊嚴的時候,一個黝黑的箭頭突地從微張的嘴巴中直鑽出來,帶出一捧沾著口水的鮮血噴灑在主教大人的臉上,一個趔趄栽倒在伯納的腳邊。

一名士兵見狀本能的想發出警告,又一隻利箭沿著盔甲的邊緣穿透了他柔軟的脖頸,阻止了高聲的呼叫,轉眼步了極具發展潛力的牧師的後塵。

已經不需要任何警告,兩支利箭如同兩隻發現血腥的鯊魚,引導著成百上千的同類呼嘯而至,各自追尋著獵物,撕咬著血肉,啄食著骨骼,一時間慘叫聲響成一片。

混亂中一道魔法火焰以極快的速度衝天而起,在高空中炸成一團紅色的焰火,吹散濃密的雲霧,形成一隻巨大的折斷左翼的雄鷹,折翼雄鷹在上空盤旋幾周,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後才慢慢的散去。

那是帝國軍隊求救的信號。

刺眼的魔法光亮讓滿臉鮮血、因錯愕而雙眼呆滯的主教大人終於有了一絲反映,他哆嗦著嘴唇,自問似的吐出兩個幹澀無比的字:“敵襲?”

鯊魚們的盛宴才剛剛開始。

一隊頭盔兩側均是銀色鷹翼造型,銀色半身騎士甲左胸銘刻著一隻黑色骷髏的戰士正在森林中快速的前進著。

厚重的騎士甲和手中的圓盾對於他們來說似乎沒有任何份量,泥濘的大地的好像也不是問題。

他們總能在每次下腳處找到一塊突出的石塊,或者一段倒臥的樹幹,猛力一踏,跨過數米後準確找到下一個立足點然後再次越出數米。

隊伍的最前方是一個三十多歲,手握長槍,身著銀色鎧甲,一襲銀白色披風,一臉剛毅的男人。

男人每跨一步猶如在空中滑行一般直徑越過數丈,路過的大石無一不被長槍挑飛起來,猶如精確計算過一樣,大石每隔幾米便落下一塊。

間或繞過擋在身前的大樹,也不做停留,大樹隨即筆直倒向後方,成為身後戰士們勇往直前的踏腳石。

沒有什麼可以減弱銀甲男人和這隊精銳的戰士一絲一毫的速度。

在他們不太遙遠的前方,正是遇襲的伯納主教。

在又一棵巨木傾倒之後,男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就像平緩的草原上冒出一片巨樹一樣突然,一個方圓數百米的巨大空曠地帶豁然出現在眼前,星羅棋布齊根斷裂的樹樁證明這裏不久前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看得出布置這一切的人中至少有一個魔法造詣相當高深的人,至少魔法幻術和隱藏氣息方麵相當的高妙。

濃鬱的暴虐氣息有如密閉數年的醬菜壇子被打開一樣宣泄而出、撲麵而來。濃霧迅速的散去,數以百計的巨獸在前方突然顯現。

眼前的巨獸就像放大了十數倍的野狼,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對麵,巨大的爪子不停的抓刨著鬆軟的地麵,呲著鋒利牙齒的巨口中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

巨狼兩米高的軀體上馱負著一個身材健碩,手持闊背砍刀,身著毛糙獸皮,野獸頭骨做成的頭盔下露出兩根碩長的獠牙的類人生物。

“獸人巨狼騎兵!”銀甲男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意外。

這種獸人族兵種極具攻擊力,光超過雄獅的體型和凶殘的外表就給人帶來巨大的壓力,敏捷的身影和狂暴的衝擊力更是人族士兵的噩夢。

就連人族引以為傲的重裝騎兵也會在它們的麵前铩羽而歸,因為普通的戰馬會在巨狼的咆哮聲中本能的四散奔逃,而在戰場上將後背暴露給敵人往往意味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