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線戰略進攻3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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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的發展來得這樣快,連毛澤東自己也不曾預料到。回顧重慶談判期間,蔣介石的囂張氣焰不可一世,執意要中共放棄軍隊和解放區,蔣介石氣勢洶洶地對周恩來說:“告訴潤之,要和,就照這條件和,不然請他回延安帶兵打仗。”而毛澤東則早就鐵了心:“我這幾條爛槍,既可以同日本人打,也可從同美國人打,”“蔣先生以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不信邪,偏要出兩個太陽給他看看。”兩年以後,毛澤東對戰爭的全局已成竹在胸。他估算,這場戰爭可能要打60個月,即5年。這60個月又分成兩段,前30個月是我們“上坡”、“到頂”,也就是說戰爭打到我們占優勢;後30個月叫做傳檄而定,那時候我們是“下坡”,有的時候根本不用打仗了,喊一聲敵人就投降了。近來,毛澤東以從來未曾有過的內心喜悅,向部屬們估算著戰爭的進程。誠然,同蔣介石國民黨的較量,還有幾個大仗要打,重大的決戰還在後頭,但隨著戰爭的勝利,建立一個人民的新中國的浩大工程,現在就排上日程了。

東渡黃河。1948年3月21日,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前敵委員會的成員周恩來、任弼時,以及陸定一、胡喬木、章漢夫等中央機關工作人員,離開楊家溝到達吉鎮,23日經川口來到黃河西岸。當天下午,吳堡川口,10多條大木船已經起鎦待發。毛澤東身穿一套褪了色的灰布舊棉衣,頭戴一頂帶耳的棉帽,腳穿棉鞋,手持一根柳木棍,大步跨上渡船。此時,河灘上、山坡上都是歡送的陝北群眾,毛澤東站在船舷邊向送行的鄉親們頻頻揮手。

黃河東岸是晉綏邊區,曆來是陝甘寧邊區的屏障和大後方;晉綏人民用車馱肩扛,把糧食和被服運過河西支援陝北。毛澤東等在山西臨縣高塔村的下灘過河以後,毛澤東騎著從陝北帶來的老青馬,從柳林沿黃河東岸而下經過磧口,在寨則山村休息一夜,24日,循湫水河上行到達臨縣三交鎮的雙塔村。中共中央後方委員會的機關就設在這裏。中共中央轉戰陝北時,中央機關和工作人員大多移住在這裏。中央在陝北隻有一部電台,後委有幾十部電台,中央同各地的聯係一般通過後委來下達,所以它是一個承上啟下的轉換係統的樞紐。它又負責對陝北前線的供應工作。後委的領導機關,本來由葉劍英主持,毛澤東、周恩來等來到雙塔村時,葉劍英已先期率隊前往西柏坡,由副書記楊尚昆留在這裏迎接。

對於晉綏邊區的土地改革工作,毛澤東心中早就潛伏著一股隱憂。那就是康生和陳伯達在臨縣和靜樂縣搞土改搞亂了政策,還在渡河以前的幾個月,他曾派胡喬木來到臨縣,調查土改中劃階級成分擴大化和侵犯私人工商業的錯誤;同時要胡喬木把他在江西劃分階級成分的小冊子帶到晉綏。在中央十二月會議上,毛澤東批評了晉綏土改中的錯誤,他說:土地改革是黃河主流,但主流向東時卷起了三股浪花,那就是侵犯中農利益、破壞工商業、亂打亂殺。不把這三股浪花反掉,它會成為逆流。晉綏分局負責人李井泉把會議精神帶回河東,製止了康生、陳伯達的錯誤蔓延,但這三股逆流已經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搞農村土地改革,毛澤東是行家裏手,這次他要親自來調查,體察晉西農村,指正土改運動航向。一到雙塔村,毛澤東、周恩來就同三交鎮和中央土改工作隊的負責人進行座談,調查前一段土改工作中的“左”的偏向及糾正情況。由於形勢發展很快,要早日趕往西柏坡,在這裏隻休息一天。出發之前,25日下午開了半天中央機關工作人員的大會,周恩來傳達了這次行動的路線和注意事項,並且分析了全國形勢。周恩來說:“毛主席這次由陝北到河北,是因為已經完成了留在陝北的光榮任務,是為了轉移到更合適的地方去,以便更好地指揮全國的解放戰爭。這是向勝利進軍,到了那裏,中央機關就會合了。這次行軍,大部分同誌還要步行,要翻山越嶺,還要經過太原附近的遊擊區。大家要有敵情觀念,要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們要努力奮鬥,為全國取得完全的勝利,做出自己的貢獻。”

3月26日上午10時左右,離開雙塔村。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換坐了後委書記葉劍英送來的一輛繳獲的美製中吉普車,陸定一、胡喬木、師哲坐小吉普,電台人員、警衛部隊等分別坐幾輛卡車,向晉綏邊區的首府興縣城西15裏的蔡家崖前進。上車前,毛澤東特意來到馬夫老侯跟前,握住對方的手,親切地說:“咱們在陝北轉戰一年多,全靠你喂馬。今天我要坐汽車走了,你年紀大了,就騎上老青馬行軍吧。我們在平山縣見麵。”老侯感動地回答:“主席,你放心吧,我能走,走不動了,我一定按主席說的辦。”毛澤東一行經臨縣城到達興縣蔡家崖,這裏是賀龍領導的晉綏軍區司令部所在地,在這停留了一周。從第二天起,連續三天聽取賀龍等人彙報晉綏地區軍隊戰爭情況、土地改革、整黨、工農業生產、工商業政策、農民互助合作和支前工作等等。在周恩來陪同下,毛澤東參加或單獨召開了五次座談會,親自調查了這裏土地改革情況。康生蹲點搞土改的村子叫郝家坡,這個村子的土改使毛澤東極為氣憤。那是在郝家坡溝口的一所學校裏,康生主持召開了土改工作團全體會議,討論查階級劃成分的問題,爭論得十分激烈。康生說:“我們今天所麵對的地主已不再是過去的那些地主了,許多人看上去是中農,其實是地主。”有人反駁:“毛主席1933年寫的《怎樣分析農村階級成分》的小冊子講得也很具體,很仔細。”康生忽地站起來嚷道:“那是搬教條。”張稼夫沒有退卻:“我這裏有這個小冊子,康生同誌,你可以看看。”隨手把小冊子遞給康生。康生甩掉手裏的紙煙,把小冊子翻了一下,往地下一扔說:“要按這個東西來,晉綏就會找不到地主,就不要搞土改了。這東西在重慶或許還可以用,在晉綏是不能用的……過去印了好多小冊子,這個冊子,那個冊子,究竟能頂多少事?”爭論不歡而散。會後不久。晉綏分局發出指示,將《怎樣劃分農村階級成分》的冊孒統統收回,一把火燒掉了。郝家坡的土改走了樣。這個村原有3戶地主、3戶富農,按康生的標準定為6戶地主、8戶富農;接著,晉西的土改也走了樣,臨縣121個行政村中,錯定為地主、富農的有4844戶。在一次鬥爭地主大會上,地主婆劉秦氏被群眾扯破了外麵的爛衣服,露出了裏麵的新衣服。康生對大家說:“今天的現象很有戲劇性,也說明地主化形了,不要看她表麵上穿了破襖,但實際上把土地變成白洋藏起來了。”於是“化形地主”的名詞創造出來了,一場揪“化形地主”,大挖地主“底財”,搞“清算”,“掃地出門”的運動一轟而起。康生在晉綏的胡作非為,使毛澤東更堅定地意識到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在這麵臨全國勝利的時刻,更不允許康生這樣假馬克思主義者橫行。毛澤東痛心地對晉綏幹部說:“在你們這裏,馬克思主義本來就不多,有那麼一點還燒掉了。”同時以嚴厲的口吻批評後委同誌:你們後委就住在這裏,這些事都知道,可是你們根本不反映,你們讀的馬克思主義到哪裏去了?4月1日,毛澤東在蔡家崖軍區禮堂舉行晉綏幹部會議上發表了講話,2日上午10時,毛澤東接見了晉綏日報工作人員,作了《晉綏日報編輯人員談話》。會後,毛澤東揮筆題寫了兩張條幅:“依靠貧農,團結中農,有步驟地、有計劃地消滅封建剝削製度,發展生產。”“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革命。”後來分別於1948年5月1日和5日在《晉綏日報》發表,此時此地,毛澤東以精確縝密的語言,高度概括出27年來中國革命運動的總路線和總政策,也意味著革命高潮的來臨,中國人民革命的勝利是指日可待了。要知道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這條總路線、總政策的產生到形成,讓中國共產黨人走了怎樣的曲折不平的道路,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和代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