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謝貽香首次聽到哥舒王子開口話,竟是一口字正腔圓的流利漢話。可是師兄先競月被稱作“十年後下第一人”,這早已是江湖上傳遍了的名號,就連她也不清來由,這個哥舒公子如何卻是由皇帝親封?
對麵的阿伊也是一怔,嘰裏咕嚕地問了一串突厥話,那哥舒王子笑了笑,回答道:“要競月公子‘十年後下第一人’這個名號的來曆,那可有些年頭了,已是七八年前的舊事。當時漢人皇帝建都金陵,北方的將士卻仍在與前朝大軍作戰,東北的高麗國聽聞此事,便派使者到金陵商談結盟,想要約漢人皇帝出兵,共同夾擊前朝大軍。然而當時的高麗淪陷已久,臣民早已當慣了前朝的奴才,所以內部分作‘主戰’、‘主和’二派,主和的一派稱對方為‘匹夫幫’,主戰的一派則稱對方為‘奴才幫’,當真好不熱鬧。所以那一趟前往金陵的高麗使者裏,雖然是以‘匹夫幫’為首,卻混入了一個‘奴才幫’請來的高手。”
到這裏,那哥舒王子不禁“哎喲”一聲,自嘲道:“實在抱歉得緊,老毛病犯了,又開始囉嗦了。”他急忙喝了一大口酒,這才繼續道:“閑話少,反正當時高麗派來的使臣裏,有一個姓崔的高手——名字倒是不記得了,那也不重要——便叫他‘崔牛’好了。話這個崔牛使一柄單刃劍,一到金陵便四處滋事,連敗金陵城‘玄武幫’和‘飛花派’的十幾位高手,卻自稱隻是高麗的無名卒,在高麗武宗排名一千三百七十八,以此嘲笑中原武林無人,意圖破環兩國結盟。當時漢人的武林盟主聞聽恰好就在金陵,他藏身暗處窺探到這個崔牛的武功,自認為沒有十足把握取勝,而且對方又口口聲聲是高麗的無名卒,若是以漢人武林盟主的身份與之較量,無論輸贏都是臉上無光。所以最後聞聽便選擇避而不戰,找了個借口遠遁南方,愈發令這個崔牛不可一世。”
聽到哥舒王子這番講訴,不僅是他身後的一眾色目人,就連漢人一方也是聽得津津有味,顯然是不知道這樁軼事。謝貽香更是心中疑惑,算起來七八年前的自己不過十一二歲,記憶中高麗好像的確派遣使者來過金陵,但詳情卻已記不清了,更不記得此事和師兄有什麼關係。隻聽那哥舒王子又道:“後來皇帝宴請高麗使者,在金陵的玄武湖畔陣列三軍,以揚軍威,那崔牛為了挑撥離間,當場口出狂言,挑釁三軍。當時漢人的大將軍謝封軒在場,便欲下場教訓這個不知高地厚的高麗人。然後事後謝封軒提及此事,卻自己當時並無取勝的把握,不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以才抱著一死之心下場邀戰。”
講到這裏,那阿伊突然問道:“哪個謝封軒?那個謝封軒?”那哥舒王子不禁歎了口氣,苦笑道:“這還用?漢人便隻有一個謝封軒,若是再多幾個,嘿嘿……嘿嘿……”他沒有將這句話完,身後的一眾色目人已是個個神情悲憤,當中便有人道:“謝封軒若是當時死在那個高麗人手下,那才是長生庇佑!”
謝貽香也是暗歎一聲,想不到在前朝異族和色目人的眼中,竟是如此憎恨自己父親,可見皇帝當年起兵恢複漢人河山,父親到底背負了不少殺孽。那哥舒王子又喝了口酒,定下神來繼續道:“謝封軒當然沒死在那個高麗人的手下,正是因為有眼前這位競月公子挺身而出,這才替謝封軒接下這一戰。而當時的競月公子,不過剛滿十六歲年紀,雖已在漢人的刀王門下學藝多年,身份卻隻是一名新入伍的普通士卒。那崔牛見競月公子下場應戰,一來欺他身份微賤,二來見他年輕,根本就將他放在眼中,便聲稱要讓他三招,待到第四招時,便要一劍取了他的性命;若是一招殺不死競月公子,那便算自己輸了。結果那崔牛當真便輸了。”
阿伊忍不住問道:“高麗人第四招,他沒死,所以嬴?”哥舒王子微微搖頭,笑而不答。身後的人群裏也有人問道:“難道是他在三招之內逼得那高麗人還手,破了‘讓他三招’的約定,所以嬴了?”又有人問道:“莫非是他一路搶攻,到四招時那高麗人還來不及還手?”卻見那哥舒王子仍是搖頭不答,目光卻已落在了對麵先競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