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招”已是古往今來殺人最多的一招“獨劈華山”,“刀”也是“不死先鋒”畢無宗屠盡下的偃月刀,離希夷真人所謂的“刀”、“招”、“人”三者合一,便獨獨隻一顆“殺心”,還少了先競月本身。
而先競月的功夫雖然是“殺氣馭刀”,但他本身卻並非嗜殺之人,死在他刀下的高手倒是不少,比起真正嗜殺之人所犯下的殺孽也根本算不了什麼,更沒有這一顆所謂的“殺心”,反倒是一直在壓抑自己內心裏的殺念。然而若非如此,先競月也練不成這門本事,否則終日與殺氣為伍,隻怕早已被殺氣侵蝕,徹底淪為瘋魔了。所以自從得到畢無宗的偃月刀後,先競月雖然隱隱察覺到這柄刀的殺氣極重,卻因為缺少了一顆“殺心”,這些時日出招時也並未察覺到有什麼變化。
但眼下曆經玉門關的這一場劫難,親眼目睹玉門關內的駐軍自相殘殺,先競月身在其中,感同身受,平日裏極力壓抑的殺念早已有些不受控製。方才麵對城牆上眾軍士近乎瘋狂的廝殺,他盛怒之下殺心一起,立刻便被自身的殺氣控製,多少還有些受這柄偃月刀上殺氣的影響,頓時大開殺戒,若非被趕來的阿伊及時打醒,隻怕當時便已入魔,但也因為這一場殺戮,他的“殺心”已然初現。
到如今孤身麵對玉門關外的這數萬西域大軍,先競月重傷之下無力出刀,在生死關頭徹底放鬆了神識,自然也不再壓抑心中的殺念。伴隨著他毫無保留地祭出渾身殺氣,畢無宗這柄偃月刀頓時生出感應,與和先競月的殺氣融為一體;先競月腦海中的殺人念頭一起,自身的殺氣便操控手中的偃月刀出招,而偃月刀再反過來操控先競月的身體做出動作,從而連殺數人。而先競月心中也再無雜念,反正自己已是死到臨頭,一心隻想著要多殺幾個敵軍,這顆“殺心”也便算是終於鑄成,從而令他的“刀”、“招”、“人”三者完全融合,果真達到了當時希夷真人所的“化境”。
隻可惜達到這一“化境”卻並不是什麼好事,而是先競月瘋狂成魔、自毀其身之時。“殺心”一旦鑄成,他整個人也便徹底喪失心智,淪為一頭見人就殺的猛獸,又或者是一台隻會殺人的器械。而且他在重傷之際被偃月刀如此操控著身子動作,強行透支心力,無疑是傷上加傷,若非有墨家“薔薇刺”和“針鎖命”冰台合力留在他身上的“封穴定脈術”死死護住經脈,隻怕早已五髒俱毀、皮開肉裂了。即便如此,他的身體此時也已氣血兩空,血液都無法正常流轉於全身,要不是還有一絲心脈尚存,便和一具屍體沒什麼兩樣了。
眼見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已有近二十個色目人軍士接連命喪於先競月之手,玉門關前列陣的西域大軍被他殺氣所攝,驚恐中竟然急紅了眼,非但毫不退卻,反而一個接一個上前邀戰;到後來他們也顧不得什麼單打獨鬥的規矩,更是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一同出手,成群結隊地向先競月撲上。先競月已是神智全無,攻來的軍士越多,他反倒越是興奮,手中偃月刀在殺氣的駕馭下上下飛舞,隻管全力砍殺。一時間但見斷肢屍塊四處橫飛,鮮血如紅漆一般潑灑而出,局麵竟比先前玉門關城牆上眾軍士的自相殘殺還要慘烈十倍。
城牆上的哥舒王子此時已驚駭得不出話來,真不知這個先競月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殺星下凡,而他身後的一眾色目人高手包括那木老先生在內,也是皆盡沉默,一個個麵色凝重。就在這時,那阿伊已經幽幽轉醒,剛一醒來,便立刻用突厥話喝問道:“先競月在哪裏?你們當真殺了他?”
罷,她立刻發現了正在玉門關外血戰的先競月,原本的白衣早已染作通紅一片,整個人就仿佛剛從血池裏撈出來的一樣,卻仍在奮力揮砍著手中的偃月刀。而在他的身旁,早已經堆滿了色目人軍士的殘屍,就仿佛是用屍體堆砌出一堵半人高的圍牆,將他獨自圍在當中;四周則是手持各種兵刃的色目人軍士,用手中兵刃發瘋似地往他身上招呼過去。阿伊平日裏雖然殺人如麻,但看到這般恐怖的景象,也不禁渾身發顫,驚駭間也和城牆上的其他人一樣,再也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