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這位寧義太守大拍馬屁,謝貽香不禁暗自冷笑,向高台上的得一子問道:“道長,你這漫的‘孔明燈’飛進城裏,合計能帶來多少糧食?”得一子冷哼一聲,悠悠道:“‘孔明燈’負重有限,雖然經我改良,每盞燈也最多隻懸掛一斤左右的重量。今夜合計共有三千盞‘孔明燈’,每盞燈下懸掛一斤腐竹,也便是烘幹的豆漿皮;再算上其中的損耗,至少能有兩千斤腐竹送進城裏。將這兩千斤腐竹用水發脹,合計便是六千斤。”
這話一出,猶如一盆冷水徑直澆在方大人頭上,不禁皺眉道:“眼下寧義城裏存活下來的百姓,約莫還有兩萬之數,這六千斤腐竹隻怕……隻怕卻是杯水車薪,最多……最多隻夠守城的將士和衙門裏的衙役多挨個十來……”得一子不等他將話完,已冷冷道:“急什麼?今夜的這場法事,這才剛剛開始。”
此時東麵城牆一帶的三千盞“孔明燈”已被城牆上的四百軍士射落得差不多了,眾軍士紛紛丟下弓箭,去城牆下拾揀地上的腐竹。而駐守在城外的恒王叛軍,此時也終於回過神來,知道那兩百精壯男子在寧義城西門鬧出的動靜隻是虛張聲勢,目的便是要吸引他們的注意,而真正的意圖,卻是要借助今夜這場突然刮起的東風,利用數千盞“孔明燈”將糧食送進寧義城裏。一時間原本往寧義城西麵聚集而來的叛軍,已盡數往寧義城的東麵折返,想要在半途攔截夜空中的那些“孔明燈”。
而今夜刮起的這場東風持續至今,依然沒有停歇之勢。片刻之後,隻見東方遠處的夜空裏再一次升起上千盞“孔明燈”,借助風力往寧義城方向而來,顯然要將第二批腐竹送進寧義城中。“雲居”樓上的方大人看到城外叛軍的動向,忍不住跺腳道:“道長此計雖妙,但城外的叛軍如今已然看出端倪,正在趕往寧義城的東門外攔截。若要要故伎重演,再用‘孔明燈’往城裏送糧,隻怕……隻怕……”
卻聽高台上的得一子緩緩道:“所謂道術,一言蔽之,便是‘誅心’二字;再得直白些,和謀略計策乃是同樣的道理,關鍵便在於‘看人下菜,對症下藥’這八個字。再簡單、再粗鄙的計謀,隻要能在恰當的時候、恰當的地方對恰當的人使用,也可以一舉奏效。是以凡人的計謀成與不成,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能夠掌控其中妙諦,懂得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從而謀必準、計必成者,可謂人中龍鳳。就好比你方才提及的孔明、青田二人,甚至包括那個家夥在內,都屬於此類。”
謝貽香和方大人聽得雲裏霧裏,不知得一子為何忽然出這麼一番風馬牛不相及的言論來,正要開口再問,卻見從東麵再次飛來的那上千盞“孔明燈”,在距離寧義城東麵城牆還有數裏之遙時,城外一隊兩千人的叛軍已在曠野中張弓搭箭、列陣相候。待到夜空中的“孔明燈”來得近了,曠野裏的兩千叛軍便同時射出羽箭,一陣箭雨過處,其聲勢自然要比寧義城東麵城牆上那四百軍士大了五六倍,頓時便將上千盞“孔明燈”盡數射落下來,竟是一盞不留。
謝貽香和方大人見狀,都是暗歎一聲。誰知他二人還沒來得及話,便見伴隨著夜空中的上千盞“孔明燈”落下,寧義城東麵的整片曠野頓時炸開一團團火花,傳來陣陣轟鳴之聲。那兩千名射箭的叛軍身在其間,當場被炸得七零八落,幾乎所有軍士身上都帶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