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得一子再次喊出“開壇”二字,轉瞬間便有八名道童裝扮的孩童自後方登城牆,手中分別捧著符、劍、印、鈴、旗、牌、鏡、香八類法器,按先天八卦的排列,躬身站立於得一子所在道壇周圍的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個方位,從而形成先天八卦陣法。
緊接著得一子便在陣中起身,手中結印,腳踏步法,於暴雨之中念念有詞。城牆眾人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得一子這副架勢,也心知位鬼穀傳人從昨日到此刻,才終於動了真格,皆是心中一凜。那池統領沉吟半晌,倉促間也不管自己信與不信,當即高聲說道:“大夥不必驚慌,火燒金陵之舉,不過是鬼穀傳人的誘敵之計,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亦是在道長的意料當中!正如道長方才所言,今日午時,他自有破敵良策,我等隻管死守此間城池便是——賊不退,我亦不退!”
與此同時,城外那數萬叛軍眼見天降暴雨,頃刻間便能將城中大火澆滅,從而助己方大隊人馬脫險,繼續攻取金陵“內城”,都是鬆下一口大氣,頓時士氣大振。於是伴隨著數萬黑甲軍士的齊聲呐喊,城外叛軍再一次發起進攻,沿著雲梯拚死爬向城頭。由於暴雨衝刷之下,雲梯油漬盡去,反倒不似先前那般滑手,再加城牆巨石早已耗盡,不過一頓飯工夫,大批黑甲軍士便已踏城頭。
要知道朝廷一方殘存的將士從昨日激戰到此刻,早已殺紅了眼,又恰逢池統領激勵三軍的話語剛落,也正是士氣大漲之際,相繼發出震天的怒吼聲,誓要豁出性命與叛軍決一死戰。眼見黑甲軍士再次踏城頭,一時間以謝貽香、池統領和幸統辦三人為首,禁軍、“馭機營”和朝中武將同時衝至城牆箭垛邊,與叛軍展開慘烈的廝殺。
要說兩軍將士先前數十番交戰,雖也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鬥,但好歹存有一絲理性,知道攻防進退。此時暴雨中再此交戰,雙方將士已如同一條條殺瘋了野獸,撕咬扭打之餘,用的都是隻攻不守、同歸於盡的打法,甚至還有不少將士直接抱著敵人滾落城牆,雙雙摔得粉身碎骨。
謝貽香身在戰局,耳中所聞盡是密集的雨點聲和粗重的嘶吼,手中亂離每一次揮出,都是骨肉橫飛的慘況,到後來竟殺得四肢發軟、心膽俱寒。混亂中又聽得一子念咒聲越來越響,清朗的聲音徑直穿透雨聲呼聲,不徐不疾地念道:“……天動地靜,日月洞明。五雷布炁,萬裏精光。蒼靈耀景,電激霆奔。千妖萬邪,清蕩三元……”
似這般也不知過了多久,漫天雨簾之中,謝貽香眼前晃動的人影似乎漸漸變少,到後來終於一掃而空,卻是在守城將士的浴血奮戰之下,終於又將叛軍這一輪勢在必得的進攻擊潰,令一眾黑甲軍士退下了雲梯。她手中亂離下意識空揮幾刀,渾身力道也隨之耗盡,當即跪倒在血泊之中。
再看城頭四下,已然是屍山血海的地獄,不遠處便是那禁軍統領池中嶽怒目圓睜的屍體,肩胛、腰身和小腹處是三柄深嵌入體的軍刀,任意一柄都足夠取他性命,頓時便令謝貽香回想起這兩日並肩作戰的點點滴滴,心中悲憤不已。而城牆眾將士曆經這一輪血戰,此時隻剩下百十來人,皆是傷痕累累,再也無力為戰,就連寧丞相也隻能躲在角落裏抱頭痛哭。
然而暴雨中得一子的動作卻不停歇,此時已從一名道童手裏接過桃木劍,手中輕舞劍花,繼續在道壇正中按天罡北鬥的方位踏出步法,口中念道:“……魔威披散,揚矛掃陰。朱火流煥,炎煙散精。蒼舌緑齒,威摧巨靈。金門肅殺,太白流威。雲營圍繞,羅布天機。玄戈蒼甲,飛鈴流金……”便在他念誦之際,周圍那八名道童也隨之變幻方位,依次站立於坎、坤、震、巽、乾、兌、艮、離方位,將中宮之位留給當中的得一子,卻是由原本的先天八卦陣法,演變成了後天八卦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