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真人認出那巡街公差的聲音,新仇舊恨頓時一並湧上心頭,當即怒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隻聽那人長聲笑道:“道長這一問,倒是叫我難以作答了。要知道所謂的名字一物,不過是個代號罷了,對我而言,一天換好幾個名字,那也家常便飯。”他嘴裏說著,人已走到吳盛西身旁,淡淡地說道:“如今我叫做言思道,便是‘言思道斷,心行處滅’的那個言思道。”
希夷真人眉頭深鎖,喘息道:“言思道?呸,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將我置於死地?”
言思道哈哈一笑,說道:“置於死地?隻怕不見得罷。我佛本就慈悲,深知世人皆苦,在下生平更是從未動手殺過一人。何況如今又得了道長的這許多好處,豈能狼心狗肺,再加害於你?”說著,他拍了拍吳盛西的肩膀,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嘴裏繼續說道:“俗話說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太元觀獨霸紫金山,又坐擁著如此龐大的財富,怎能不讓人生出貪念來。”
希夷真人直視言思道的雙眼,緩緩搖了搖頭,說道:“貧道一生閱人無數,你並非是那種貪財之人。”他本就是極有道力之人,此時敗局已定,垂死之際反而心如止水,回複了平靜,神識立刻澄清。
言思道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道長果然非同凡響,隻可惜功利太重,目光又有些過於短淺,以至於終究難成大器。你說的不錯,這全天下的富貴,在我眼中也是糞土。然而很多時候,若要想做些什麼事,卻還是要依仗於這堆糞土,否則便寸步難行了。”
說著他將手裏的火把交給吳盛西,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一根漆黑的旱煙杆來,繼續說道:“說來也是巧得緊。就就在數天之前,我恰好聽聞太元觀與朝廷有隙,於是便打算坐觀這場相爭,自己來做一回漁翁。不瞞道長,那金陵城中今夜被你太元觀這麼一鬧,官差、禁軍和刑捕房都是亂做一團。就連城裏的一幹武林中人,也被我拉扯到了裏麵。如此局麵,豈不是正好可以幹些不法勾當的?”
說到這裏,他望向希夷真人,笑道:“敢問道長一句,這自古以來,行竊最難的是什麼?”
希夷真人微微苦笑,不加思索地說道:“自然是銷贓了。”
言思道鼓掌說道:“不錯,行竊最難的並不是如何去偷盜,而是到手之後如何快速地轉運脫手。隻恨當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隨時都可以利用自己的職權竊取大批的財物,卻因為害怕無法銷贓脫不了身,這才不敢妄動。還請道長想一想,若是他們提前知道今夜城中將有大亂,那會怎樣?”
希夷真人聽懂了他這番話,縱然身負近百年的修為,也忍不住大驚失色,脫口說道:“那……那朝廷必定要大亂了。”言思道點頭說道:“道長猜得一點都不錯。因此相比起朝廷而言,道長這點損失,似乎還算不得什麼。”
希夷真人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原來自己的太元觀和朝廷之間的這場爭鬥,在這個言思道的眼中,隻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此人非但不是在幫太元觀,甚至也不是要幫助朝廷,而是通過雙方的爭鬥,在裏麵撈自己的好處。想到這一點,他不禁說道:“原來如此,你替那些人有賊心卻沒賊膽的人製造出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自然能從中獲利不少。”
言思道已往自己的煙鍋裏塞滿了煙草,嘴裏微笑道:“道長所言不差,此刻京城那邊,已有朋友在替我打點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