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夢潮但覺自己的鼻子盡是血腥之味,嗆得他喘不過氣來。過了半響,他才回過神來,終於從馬上緩緩滑下。
方才行進之間,從路邊那些春忙的農人當中,忽然毫無征兆地竄出了一個小女孩來,邊跑邊跳地衝到路上,正巧撞在賈夢潮的馬蹄下。
刑捕房一行人此時正鬆開馬韁緩步慢行,大家神情都有些鬆懈。賈夢潮眼見有程憾天當頭領先,便讓自己的馬緊隨其後,自己卻在馬上收起神識,暗中修煉起內功來。要知道賈夢潮今年不過三十六七,能夠在同一瞬間同時駕馭三十多種暗器,靠的當然是自身的內力,而他如今這一身內力便是源於他隨時隨地的勤修苦練,這才能在中年之際達到如此境界。
原以為身旁的四人都是頂尖高手,足以應付一切突變,賈夢潮這才敢安心入定,全神貫注地修煉起了內功。誰知原本在前麵的程憾天,在和謝貽香的交談中竟然漸漸落後,自己的馬倒去了最前麵。那小女孩來得突然,近乎沉睡的自己又如何來得及做出反應?
謝貽香心中也是微微一痛,方才要不是自己和程憾天、莊浩明兩人在談話中提起了那個人,從而讓自己有些心神不寧,她原本應該能阻止這場意外。
當下謝、程、莊三人急忙下馬,上前來到賈夢潮身旁。但見地上那小女孩一動不動,就這麼瞪大眼睛躺在血泊中,口鼻間早已沒有了呼吸。
薛之殤一直在思索那斷掌之事,遠遠落在最後,聽到前麵的慘叫聲才知道出了事,急忙趕上前來。隻聽四處吆喝聲不斷,周圍農人都高聲咒罵,紛紛趕來將賈夢潮圍在了當中。那些農人伸手指指點點,有的更是破口大罵起來,盡是責怪賈夢潮縱馬踏死了人。
但見一個中年男子撞開人群,衝到賈夢潮的馬蹄下將那個小女孩的屍體扶起,緊緊抱在懷裏,繼而放聲大哭起來。
想不到居然會出這等意外,莊浩明暗歎一聲。他是幾十年的老江湖,當下便沉聲說道:“請大家聽我一言。”
他這句話運上了內力,頓時將周圍農人的聲音壓了下去。眼見眾人稍稍安靜,他才緩緩說道:“我等原是行路之人,匆忙之下沒看到這女孩,以至鑄成大錯,心中也悲傷萬分。各位要如何處罰於我們,就請開口相告,在下無不從命。若是大家還不滿意,那我們也可前往此地府衙,請官府來處理此事。”
他這話出口,聽得在場農人們麵麵相覷,漸漸地又七嘴八舌地罵起來。有人說道:“找什麼官府?我嶽陽這十幾年來,哪裏有什麼官府?”有人更是大喝道:“你們是哪來的莽漢,居然敢在我們這裏行凶殺人,今天說什麼都別想走!”眾人越罵越是響亮,有幾人便揮拳向賈夢潮頭上打去。賈夢潮心中有愧,隻是站立不動,任憑農人們的拳腳往自己身上招呼。
眼見這番局麵,程憾天心中本有的一絲愧意頓時被怒火壓下。他邁上兩步,伸手推開正在毆打賈夢潮的幾個農人,大喝道:“全都給我住口。”
這些農人分明不會武功,他這一喝直震得大家腦中嗡嗡作響,嚇得不敢說話。隻聽程憾天揚聲說道:“出了這等意外,誰心裏都不好過,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再說我們的馬本就走得慢,是這丫頭卻忽然冒了出來,自己撞在馬蹄下,又與我們有什麼幹係?要怪就怪他父母沒有好生照看,這才罔顧了性命。”
要知道程憾天原本和賈夢潮交情極差,但出門在外,又當此局麵,一時也顧得什麼私人仇怨了。當下他攔在賈夢潮身前,頓了一頓,又說道:“如今我家老爺說了,此事你們想如何解決,盡管說出來便是,他自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吵什麼吵?想要動手,那便來和我動手。”
眾農人見他凶悍,都有些害怕,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血泊中那抱著女孩屍體中年男子隻是不停哭泣,也不說話。忽然間,人群中一個微胖的大嫂擠了出來,毫不畏懼地站在程憾天麵前,伸出一根胡蘿卜也似的手直指向程憾天的鼻子,尖聲罵道:“你想嚇唬誰?騎馬撞死了人還敢如此囂張,有種你便一拳將老娘打死,我看你能有多橫!”
這話一出,農人們又沸騰了起來,這次卻是往程憾天身上推去。更有人大喝道:“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就算在路上睡覺,也輪不到你來管,你倒是騎馬踩過來試試!”
程憾天雖是怒火衝天,卻畢竟不敢對這些鄉野農人出手。旁邊的莊浩明長歎一聲,將程憾天從人群中拉了回來,順勢一揮衣袖,淡淡地說道:“小程,錯的是我們,被罵幾句又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