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浩明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老薛自從在官道上見了那支斷掌後,便開始有了心結,施術之人若要對他下手,再是容易不過。如今看來,神火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人,擺明了要讓我們盡數死在湖廣境內。”
謝貽香細細咀嚼著莊浩明這番話,再想起他先前說到那“天露神恩大法”時的怪異表情,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脫口說道:“你……你是懷疑這事和我爹有關?”莊浩明先前有意無意地提起了自己父親,此刻又說出這番話來,自然是懷疑到了謝封軒的頭上。
莊浩明緩緩歎道:“你雖未親口承認,但我早就知道你此番隨我同行,乃是你爹的安排,他是要你來監視我在湖廣的動向。其實昨夜你的推測倒也並非全無道理,當此軍餉被劫之際,我卻率眾前來湖廣,所以你們懷疑我與那批軍餉被劫有關,甚至很有可能是那江望才在朝中安插的眼線,與他同謀犯了這件案子。對此我倒也不怪你,更不怪你爹,要是我和你爹易地而處,我自己也會做這樣的懷疑。”
頓了一頓,他又有些嘲笑般地說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其實我之前也同樣懷疑過你爹謝封軒。且不說他此番安排你前來監視於我,試問那神火教既然銷聲匿跡這麼多年,卻仍然可以在暗中存活,可想而知,在朝廷裏也必然有他們的人。我甚至還懷疑我們此番在湖廣所遇到的一切事情,其實都是你爹在暗中的安排,畢竟他終究是出身於神火教中的人。可是事到如今,我反而不再懷疑於他了,因為我等既已落到如此地步,對方卻依然不肯罷手,倘若真是你爹的意思,難不成他連自己女兒的性命都不顧了?”
莊浩明這番猜想倒也是有憑有據,要知道謝封軒正是出身於神火教,而且是現今唯一身居朝廷要職的神火教前教徒,就連皇帝心中也一直想要將他鏟除,隻是顧及眼下朝中的局勢,下不得手罷了。謝封軒這般身份,又是這般處境,若說他和神火教在暗通私通,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謝貽香驚訝之餘,立刻又覺得這一切簡直荒謬之極。自己父親和莊浩明這一對幾十年出身入死的好朋友,而今卻一個懷疑對方是江望才的人,另一個懷疑對方是神火教的人,在暗地裏爾虞我詐,互不信任。要不是自己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她說什麼也不敢相信這兩人居然做出如此舉動。
原來這便是所謂的世道人心。兩個過命交情的朋友,相互間也難免要互相猜忌,暗中堤防。謝貽香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單純了,又不禁對這個世道失望至極,更對那朝廷裏那些爭鬥越發感到厭惡。
莊浩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苦笑道:“這算得了什麼?你爹和我雖是多年的老朋友,相互間也還有過好幾次大打出手,最嚴重的一次我還被他打成重傷,足足躺了三個月才能下床。”說著,他見謝貽香依然悶聲不吭,又說道:“其實那神火教的用意,叔叔也能猜到一二。如今我既然踏足湖廣,哼,必定將會改變這整個湖廣的局勢,那神火教盤根於此多時,自然是不想我介入其間,從而壞了他們的什麼好事……”
他說到這裏,突然閉上了嘴,仿佛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謝貽香回過神來,冷冷問道:“哦?刑捕房此番西行,不是要緝拿那‘薔薇刺’歸案麼,怎麼總捕頭大人忽然說什麼‘改變整個湖廣的局勢’?”
隻見莊浩明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悲傷之色,歎道:“叔叔倒也用不著再瞞你,我們此行所謂的緝拿‘薔薇刺’歸案,當然隻是個幌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