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言思道可以算是當今天下最為神秘之人了,他素來是知其白守其黑,躲在暗地裏翻雲覆雨,從未留下過任何蹤跡線索,更沒有人能因此查出關於他的蛛絲馬跡。即便是他此番受武林盟主聞天聽所托,前來湖廣化解這場軍餉失竊的災禍,雖然他是被那福建巨盜童夜哭在泉州給找到的,其實卻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若非如此,別說是區區一個童夜哭,縱然是整個武林齊出,也休想發現他的蹤跡。
卻不料今日在這洞庭湖的龍躍島上,言思道竟被對方一語喝破了身份,當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叫他如何不震驚?幸好這言思道終究不是等閑之輩,不過刹那間的工夫,便已恢複了心智。眼見那鐵網上的蒙麵人身形顫抖,似乎也是驚恐萬分,他頓時明白過來:這莊浩明身為朝廷官員,奉命前來湖廣公幹,如今非但不回朝述職,反而還屈身賊窩。此事若是傳揚出去,隻怕他立時便要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所以此時此刻,這莊浩明的心裏定然比自己還要害怕得多。
當下言思道連忙先發製人,踏上一步向那蒙麵人喝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之間的恩怨,當真要在此地做個了斷?”要知道此時此刻,先競月、謝擎輝和言思道三人身處險地,隨時都有可能被那鄭千金率眾圍攻。如今全憑言思道的一番說辭,將自己偽裝成安撫湖廣局勢的朝廷大員,這才將那鄭千金暫時蒙騙過去,從而網開一麵,肯放他們離去。
倘若那鐵網上莊浩明當場揭破言思道天牢逃犯的身份,那鄭千金立馬便會知道自己上當受騙,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三個人。那言思道雖然是搶先一步開口發話,額上卻隱隱冒出滴滴冷汗來。
他千算萬算,說什麼也沒料到當今世間竟有人能認出自己,更沒料到這個認出自己的人,竟然便是刑捕房的總捕頭莊浩明,而且恰巧又現身於此間。
鐵網上那蒙麵人一時間也是猶豫不絕,不知應當做何打算。鄭千金仿佛早已知曉那蒙麵人的身份,聽了言思道和他兩人的對答,心中微微生疑,淡淡地問道:“原來這位老先生卻不是姓‘蕭’,而是姓‘言’名思道。在下倒是孤陋寡聞,莫非言老先生與山頂上這位朋友乃是故交?”他雖然稱呼那蒙麵人為“這位朋友”,但也並未反駁說這蒙麵人不是刑捕房總捕頭莊浩明。
原來當日在龍躍島上,莊浩明和鄭千金裏應外合,聯手策劃了一場叛亂,要借刑捕房之手把江望才押解至金陵領罪,當作軍餉被劫的替罪羊,繼而平息這場風波。誰知眼看便要大功告成,同行的謝貽香卻突然反水,將那江望才救了出去,從此下落不明。
想不到這個原本異想天開的計劃,居然一舉成功,到最後卻又生出此變故,莊浩明當真是又氣又狠。他深知倘若自己就此回京,一方麵並未緝拿江望才歸案,無法向朝廷交代;另一方麵又弄丟了謝貽香,更是無法向大將軍謝封軒交代。莊浩明左思右想,隻得暫居在這龍躍島上,和鄭千金一同搜尋江望才與謝貽香的下落,卻始終徒勞無功。直到今日先競月和謝擎輝前來洞庭湖拜山,莊浩明雖與兩人並無多少交往,但終究是大將軍謝封軒的兒子和未來女婿,眼見雙方一言不和便要血濺當場,情急之下他隻得現身山頂,喝止眾人住手。
想不到三言兩語間,莊浩明頓時認出,此刻和先、謝二人同來的這個老窮酸,居然便是自己曾經親手關進的天牢的魔王言思道,新仇舊恨頓時一並湧上心頭。然而當此情形,他卻又不知是否應該當場揭破這言思道的身份。
眼見那鄭千金聽了兩人這番對話,已然有些生疑,言思道連忙哈哈大笑,故意摸棱兩可地說道:“鄭先生這一問卻是多餘了。雖然老夫在朝堂中不過是掛了個閑職,卻也識得這位刑捕房總捕頭。”剛說完這話,身邊的先競月已揚聲說道:“莊大人,貽香何在?”
眼見莊浩明安然無恙地現身此間,先競月料想謝貽香多半也無大礙,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鐵網上的莊浩明本來還在猶豫言思道身份之事,聽先競月詢問謝貽香的下落,不禁暗歎一聲,心道:“這先競月和謝擎輝終究是故人之後,若是為了言思道這廝將他們牽連其中,甚至命喪於這龍躍島上,我又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