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嶽陽城格外寧靜,仿佛是一個濃妝少女,到這夜涼如水之際,終於繁華褪去,露出卸妝之後的孤寂。
先競月獨自在黑夜下的街道上穿梭,但聽周圍沒有一絲一毫的雜音,居然可以依稀聽見城西方向那洞庭湖水輕輕拍岸的聲響。想來是在自己昏迷的這一天裏,謝擎輝大軍來臨的消失已經傳遍全城,百姓們或收拾細軟遠遁,或關上屋門回避,所以再不敢貿然上街遊蕩。
眼見這安享太平十多年的湖廣之地,就要再一次被戰火點燃烽煙,而先競月自己,也是促成這場浩劫的元凶之一。一時間,他隻覺心中有些堵塞,卻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不止隻是這湖廣的百姓,還有朝廷軍隊和武林人士,甚至那些江望才手下的那些個幫眾,都將會是此戰的受害者。
究竟是為國除賊要緊,還是保民安寧要緊?
先競月強行壓下自己有些激蕩的心念,看來那謝貽香的二哥謝擎輝,果然是個將帥之才,昨夜才從洞庭湖上趕去承天府,此刻便已將那兩萬大軍調度過來,正是合了兵貴神速之道。雖然言思道曾妄下論斷,說這位小謝將軍遠遠不及謝封軒的風采。但試想謝擎輝這些年在漠北礪煉,早已深得戰場上精要,加上又或多或少地繼承了一代戰神謝封軒的血統,他日必定也能大放異彩。
再加上還有個神鬼莫測的言思道,躲在暗處替謝擎輝的大軍運籌帷幄,繼而挑動各方勢力從旁協助。以此眼下的局勢看來,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無論是那江望才也好,又或者是方東鳳也好,此戰自是必敗無疑。
既然如此,如今武功盡失的自己,也應當功成身退了。
想到這裏,先競月頓時覺得一身輕鬆。自己這次前來湖廣,原本是受謝封軒所托尋得謝貽香,借她刑捕房捕頭的身份,一並入川查明一樁懸案,不料卻被言思道硬生生地拉扯進湖廣的這場爭鬥當中。眼下既已抽身出來,無論如何,首先還是要先找到謝貽香。
那日在洞庭湖上據莊浩明所言,謝貽香自從在龍躍島上救走江望才後,便至今未曾現身露麵,多半仍舊與那江望才在一起。然而明日的戰事一起,洞庭湖多年的經營危在旦夕,江望才必定不肯輕易放棄。不管他洞庭湖內部分裂成了如何模樣,這個江望才多半也要回到龍躍島上坐鎮大局,如此一來,謝貽香豈非也將現身龍躍島?
既然終究避不開洞庭湖上的這場戰事,那又何必要躲?自己大可以再去龍躍島,趕在大軍進攻之前找到謝貽香。
先競月心意一決,當即順著那洞庭湖水的聲音,自城中一路向西而去。不過片刻功夫,他便已看到那夜色下微泛月光的洞庭湖,但見湖邊一座高台拔地而起,上麵竟是亂七八糟的橫梁磚瓦,鋪灑了一丈多厚,依稀可以辨別出是座樓閣的殘骸。然而先競月卻哪裏知道,這便是前些日子激戰中被刑捕房一行人所毀去的、江南三大名樓之一嶽陽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