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道依然不動聲色,隻是鄭重地又問了一遍:“還請鳳老先生再確認一次,此刻你的茶壺之中,不多不少,合計共有兩記入壺,是也不是?”方東鳳瞥了一眼場中的先競月和流金尊者兩人,見他們依然是僵持不下的局麵,心中大是焦急,嘴裏已怒喝道:“不錯!”
他話音剛落,言思道已伸手一揚,將手中那支木筷衝天拋起,在半空中翻滾出了十幾個圓圈,繼而“哐當”一聲清響,已穩穩地插落進了茶壺當中——並不是他自己席位前的那個空茶壺,也不是方東鳳席位前的那個翻倒在地的空茶壺,而是對麵江望才席位前的那個茶壺,先前分明插著方東鳳已然入壺的兩支木筷;而隨著言思道的這記入壺,那壺中自然便成了三支木塊。
方東鳳眼見言思道居然將木筷投進了自己的茶壺裏,頓時“呸”了一聲,正待出言譏諷,卻陡然反應過來,不禁渾身一震。
言思道已從席位上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拍打著衣袖上的灰塵,笑嘻嘻地問道:“鳳老先生,你說如今卻是誰輸了?”眼見方東鳳呆立不語,似乎還沒緩過神來,他便自己解釋道:“我們這場投壺,並未規定隻能投自己席位前的這一個茶壺,是也不是?關於這點,已故的江兄方才示範得非常明白,那便是我投了哪一個茶壺,那麼這個茶壺便是我的,是也不是?死者為大,江兄的人眼下雖已不在,但想來鳳老先生也不會不尊重他的意願,是也不是?所以我現在將木筷投進了江兄席位前的這個茶壺,那麼這個便是我的茶壺。”
方東鳳直聽得臉上肌肉抽搐,卻不知如何反駁是好。言思道又繼續說道:“方才我雖曾對著自己麵前這個茶壺投擲了兩記,非但沒有入壺,甚至連茶壺的邊緣都沒碰到,所以這個茶壺便不能算是我的,我仍然可以另選擇一個茶壺投擲,作為我自己的壺,是也不是?”
他這番話說得極快,說到這裏,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變做不徐不疾地說道:“鳳老先生方才說得明白,承認你的茶壺裏不多不少,乃是兩支木筷。我遠來是客,自然客隨主便,不得不尊照鳳老先生的意思,認同你壺中隻有兩支木筷這一事實。可是眼下我自己的茶壺中,卻分明要比鳳老先生多一支木筷,乃是三支木筷。嘿嘿,如此說來,這場投壺的孰勝孰敗,難不成鳳老先生還要與我爭辯不成?”
自從言思道將木筷投進自己茶壺中時,方東鳳便已幡然醒悟,明白了他的詭計。然而言思道這般舉動,分明是借鑒了自己方才對江望才的套路,從而讓這一使詐舉動變得合情合理,再加上對方說得更是頭頭是道,方東鳳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想不到自己一生謹慎,事無巨細都能把握得絲絲入扣,今日卻在這年青人手裏栽了一招。雖然無關生死,方東鳳卻是一口怨氣難瀉,氣得臉色發青。那言思道又句句緊逼,笑問道:“既然鳳老先生已然認輸,不知這洞庭湖湖主之位,何時交由我來坐?”
方東鳳怒極反笑,大聲說道:“一派胡言!虧你也算個人物,莫非還當真以為我會允諾於你?眼下你甚至不可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還敢在此……”言思道猛然打斷他的話,接口說道:“勝便是勝,敗便是敗。無論你怎樣狡辯,也無法更改這個事實,是也不是?方東鳳,難不成你活了一大把年紀,到最後竟連‘勝敗’這兩個字都無法勘破,連自己的失敗都不敢承認了?哈哈,想不到貴教的‘天露神恩心法’不止可以用來欺騙他人,原來也可以用來欺騙自己,果然不愧為貴教的震教之寶,曠世奇功!”
那方東鳳畢竟不是等閑之輩,言思道這番侮辱至極的話語出口,他反倒平靜了下來,知道這是對方的故意相激,自己切不可因為一時之氣就此入套。當下方東鳳深深地吸了口氣,冷冷說道:“閣下果然非凡,隻可惜任憑你機智百出,在老朽麵前也隻是鏤冰雕朽。”
說著,他又轉頭望向場中的流金尊者,大聲喝道:“金老,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