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謝貽香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言思道當下也不願再多做掩飾,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那夜太元觀倉促起事,若非有寧萃在暗中通知莊浩明出麵,繼而帶人前去紫金山營救你,隻怕你早已命喪於那些亂民之手。之後你領著一群酒囊飯袋苦守金陵城的東安門,若不是寧萃及時帶來一群金陵的武林好手趕來,助你死守城門,試問當夜整個京城可還保得住?”
謝貽香搖頭說道:“我自然知道這一切也是你的安排,然而我卻不能領你這個情。你之所以會如此安排,說到底並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幫你自己罷了,是你自己不願看到金陵城淪陷的局麵。反過來說,你一早便已安排寧萃去聯絡金陵城內的一幹名宿,連夜來助我守城,可見你早已預料到太元觀將在當夜作亂。而太元觀當夜的作亂,分明是由你一手操辦,逼得那希夷真人不得不反。哼,如此說來,你從頭到尾哪裏有什麼功勞?根本便是罪大惡極,而在那夜死傷的數百條人命,全都要算在你的頭上!”
言思道聽完謝貽香這番話,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隻見他漫不經心地抽了幾口悶煙,隨即苦笑道:“原來所謂的‘天道酬勤’之說,倒也有些道理。據說三小姐這一年多來閉門不出,冥思苦想之下,居然能將這一連串複雜的事情想得明白,倒也不容易了。”頓了一頓,他又展顏笑道:“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忍心再做辯解、與你爭論?哈哈,那我認罪便是”。說著,他果然將一雙瘦得皮包骨頭的雙手伸出,竟是讓謝貽香把自己拷上。
這個言思道居然肯束手就擒?謝貽香不禁一愣,隨即心中大喜。正如言思道所言,自己隨同莊浩明離京前往湖廣之前,整日裏足不出戶,發奮研習,為的便是要將這個曠世魔頭緝拿回京,重新打入天牢深處。如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在這荒僻的赤龍鎮衙門裏,居然鬼使神差地再次遇見言思道,而且三言兩語之下,自己便已逼得他認罪伏法,這叫謝貽香如何不喜出望外?
然而大喜之餘,謝貽香卻又隱隱有些失落,似乎這一切得到得太過容易,甚至太過簡單,倒讓自己的一番臥薪嚐膽有些不值。原以為要讓這言思道伏法,必定會踏遍千山萬水,曆經千難萬險,誰知竟是如此輕而易舉。這些念頭在謝貽香腦海中一閃而過,當此情形,她也不及細想,此時身上沒帶鐐銬,當即便解下自己的腰帶,徑直往言思道伸出的雙手上捆去。
然而就在謝貽香遞出手中的腰帶,剛要沾到言思道雙手的刹那之間,她猛覺自己右掌外側的“前穀穴”處一陣火燒火燎似的炙痛,整條右臂隨之一陣酸麻,再也握不住掌中的腰帶。驚訝之下,謝貽香急忙左手發力,收回遞出的腰帶,再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掌,卻見自己右掌的“前穀穴”上,居然出現了一塊銅錢大小的紅印,上麵還殘留著些許黑灰;再看那言思道伸出的兩支手中,分明正握著他那柄黑色的旱煙杆——煙鍋裏的煙草未盡,火光不熄,兀自燒得極旺。
原來方才那一記,竟是不小心被言思道手中的旱煙給燙傷了。也不知言思道的旱煙杆是有意還是無意,那燃燒的煙鍋正好鬼使神差地碰到謝貽香右掌的“前穀穴”。還好謝貽香反應極快,一痛之下立即收手,這才隻是被輕微地燙了一下,沒被煙鍋裏的火星灼傷。
要知道以謝貽香如今的武功修為和臨敵經驗,放眼當今天下,除非是青竹老人那般幾乎是超越了速度極限的絕世高人,其他人要想一出手便讓謝貽香吃上一個大虧,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還是徑直命中她的穴道?謝貽香和這言思道打過不止一次的交道,雖然從未見過他與人動手,但也看得出此人弱不禁風,甚至根本就不會武功,一身本領隻在那張嘴上,所以方才出手時也沒什麼防範,大意之下,這才被言思道的旱煙杆燙中了手上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