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因為自己方才那一尺的退卻,戴七便已徑直撲身而上,指尖吞吐的“劍魂”更是鋪天蓋向地向自己襲來,將前後左右一切的退路盡數封死,縱然是以青竹老人那般超越極限的速度,也已來不及躲避。一時間,他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要知道似青竹老人這等修為,這些年來與人動手過招,向來是能少出一分力,便少出一分力;隻需三分力道就能辦成的事情,他便決計不會用上四分力道。更何況在他那根神出鬼沒的青竹絲之下,極少有人能連接三招,甚至連一招都接不了,哪裏還需要他去和對方以硬碰硬,比拚內力的深淺?
可是如今自己分明已被戴七的“劍魂”逼到絕境,再不是招式能夠化解,青竹老人無可奈何之下,伴隨著他這一聲歎息出口,一片耀眼的白光已從他那瘦小幹癟的身體裏彌漫出來;就在這一瞬間,在場所有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
要知道華夏千古,文人總愛將“梅”與“雪”相提並論,並以此自比高潔,就好比宋代神秘才子盧梅坡的詩雲:“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梅”和“雪”兩物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其內在的氣節卻是相仿。如果放到一起做比較,梅因為花含淡紅,終究不及雪之潔白;雪畢竟無息無味,不及梅香撲鼻,所以才有王荊公的“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但此刻青竹老人所施展出來的“暗香浮動天山雪”,其形其貌,竟分明是“梅”與“雪”這兩物之結合。但見他身上彌漫出來的白光不帶一點雜色,自然便是“雪”的寓意;而在場眾人嗅到的這一縷幽香,則是“梅”的香魂。令人在這一見一嗅之中,不但心曠神怡,而且還不勝心向往之。
這當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不隻是謝貽香,就連在場的那些神秘家族的人,若非親眼看到眼前這一幕、親鼻嗅到鼻中這一味,說什麼也不敢相信這個渾身散發出酸臭味的幹癟老頭,所施展出來的功夫卻是如此之高潔、如此之典雅。
話說從戴七飛身而上,以金光閃閃的“劍魂”將青竹老人逼入絕境,再到青竹老人歎息一聲,從身上彌漫出白色的光芒,施展出他那“暗香浮動天山雪”的神通,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剛聞到這一縷幽香,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吐出喉嚨,便覺眼前一花,祭壇當中的金光和白光已然正麵相碰,繼而混作一氣。
緊接著便是“波”的一聲輕響,就好似水麵上有個水泡無端破裂,又仿佛飛蟲在半空中震動了一下翅膀,場中交融的在一起的金光和白光,已在突然之間徹底碎裂,好像是摔碎了一快玉石,又仿佛是打破了一尊冰雕,繼而化作漫天彌漫的白光,兀自四處彌漫;夜色中被微風輕輕一吹,片片飛舞,在如今這初夏時節裏,果真像是下了一場大雪。
這一幕直看得謝貽香賞心悅目,那漫天飛舞的“雪”飄到眼前,她伸手想要去觸碰,卻什麼也沒碰到——原來祭壇上這些所謂的“雪”,竟是一點一點閃縮的光華,如同是夜空中點綴的繁星——隨著光芒一閃一現,便忽然憑空消失,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若是自己所料不錯,眼前的這些“雪”,其實是戴七和青竹老人兩人的內力在全力碰撞之下,終於各自炸裂開來,這才化作了點點光華;又或者是勁力激蕩之中,所有人眼前都出現了幻覺。
這分明才是戴七和青竹老人的真正實力。照此看來,即便是那日在行進的路上,一行人被這個神秘家族裏的三十多名黑袍人圍攻,以當時那般凶險的情形,戴七和青竹老人也依然有所保留,並未施展出此刻這等神通。再往深了思索,這些個絕世高人此番受魯三通之約,一同前來這鄱陽湖尋仙問道,表麵上看似一團和氣,實則在暗地裏卻是各有隱藏,甚至是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