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走後,經曆顓頊、帝嚳、堯、舜四代,大致平和,稍有爭執,皆由伏羲平服。至舜繼立時,伏羲積勞成疾、神魂枯竭而死。巫道複興,人族俯首,妖族一批出走各地,一批與巫政爭。曆經夏商兩朝,雖仍是巫道崇高,但兩者基本互有勝負。到商紂當政時,紂王奉行巫道,妖神伏羲後人、演八卦為周易的文王起於西岐,妖、人諸侯並立,隱隱有天下大亂之勢。”
通天咬了咬牙,繼續說道。
“就在此時,鴻鈞賜下天書,稱殺劫將至,仙、凡、妖、巫皆逃不出此浩劫。天地秩序大亂,但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群仙諸佛當完此劫數,助諸國爭勝有功者賜封為神。天道思治,即將重建天庭,再造大地。特賜下封神榜一卷,待兵戈平息、人王誕生之日,勝者榜上有名、高居九天,敗者魂飛魄散、萬劫不複。”
“條件倒是誘人,隻是對於逍遙的仙人來說,還嫌不夠吧?”石破嗤笑道
“不錯,除此以外,大地之主,將摒棄巫、妖、人三道,隻敬上天。此上天,非天道鴻鈞,而是新立之天庭,入封神榜者,可一同製訂天規天條,天下地上,一體遵行。”
“也就是說,入住天庭,便是掌握了天地的統治大權?”
“不僅如此,得神位者還將得天道加護,不老不死,永享清福。”
“哈,聽得我都心動了,怪不得大地三族和你們三教都要爭得頭破血流。”
“我對此事並不在意,隻是吩咐門人各隨心願,可閉門清修,可去爭功德。隻是後來元始不顧身份、以大欺小,連太上、接引、準提都出了手,我一時不忿,也擺下萬仙陣迎戰……”
“然後便是那‘闡妖隱,截巫滅,釋道起於西天,人教大興世間。’,哈哈哈……”石破大笑,麵帶嘲諷,“一切都如天道所言,你們都中了算計!”
“截教、巫道商紂覆滅,闡教元氣大傷,西周建立前文王已死,半妖血統的武王姬發在立國後不久病逝,其弟周公旦覺察妖族當國,有違天意,便擁立生而為人的武王之子成王,自己退身幕後,大地人王誕生,巫、妖、凡,皆入人教,自此大興。準提欲在西天立教,勸動接引與他一起渾水摸魚,收羅一幹參戰而無所得的仙、妖,連同居於天竺的有能大巫,立下釋道。上榜之仙、凡、妖、巫,得償所願,奪下天庭神位,居上天而統下地,看似威風無比。這便是奪天之戰的始末。”
“哦,看似?莫非另有隱情?”
通天輕輕點頭,大袖向湖麵一揚,道:“你當年兩年不見天日,我卻在奪天之後枯坐千年。那是我所述故事的開端。”
鏡花水月,宛如當年。
東海岸邊,驚濤拍岸,濺起千堆雪浪,江山如昔人已故,隻留一觴寂寥。
通天呆坐在礁石之上,他形容枯槁、雙目失神,海水打濕了他的衣衫,誅仙四劍散落在一邊,他都不管不顧,隻是直直地望向水天相接之處。
那裏,曾有截教的法脈道場——金鼇島碧遊宮。
有賦為證:煙霞凝瑞靄,日月吐祥光。老柏青青與山嵐,似秋水長天一色;野卉緋緋同朝霞,如碧桃丹杏齊芳。彩色盤旋,盡是道德光華飛紫霧;香煙縹緲,皆從先天無極吐清芬。仙桃仙果,顆顆恍若金丹;綠楊綠柳,條條渾如玉線。時聞黃鶴鳴皋,每見青鸞翔舞。紅塵絕跡,無非是仙子仙童來往;玉戶常關,不許那凡夫俗女定窺。
諸佛禮拜,萬仙來朝,三教之首,碧遊金鼇。
但如今,水天一線,再無起伏。截教道基一毀,島已沉、宮已垮,就是絲毫無損,也再無門人在其中修行聽道。
通天醒來時,便已經身處此地,往事故人、此情此情,令他心神俱顫,他隻覺心已毀、道已盡。
天茫茫、海蕩蕩,似乎隻餘下通天一人。
“師弟,你終於醒來了。”太上麵帶慈笑,悠然而來,見通天不理會,徑自說道:“你這一睡,便是百年。師弟可知,如今天庭底定,人間大治。人王分封諸侯,垂拱而治,如今小國寡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民重死而不遠徙。距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智者不敢為,看似無為,實則無不治的聖人之治,僅有一步之遙了。”
太上目現憧憬,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我也該功遂身退,恪守天道了。”
他話語一轉,“師弟,你或許認為時局不可久,但天道之下,無有完美永恒。這世間萬物,本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師弟的截教亦當如此,昨日之輝煌,正應今日之凋零。”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太上長歎一聲,“師弟,聖人當抱一以為天下式。那一,不是你的截道一教,而是你的萬載道心,遵行天道,才可為世間典範。你當初自碎道心,與舍本逐末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