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慟鳴的草原(六)(1 / 2)

此時的忽必來已經恢複了狼王的氣度,隻是麵色如水、緊抿雙唇,他抱著愛妻來到自己的坐騎前,腳尖一點,已經跨坐在馬背之上,雙腿夾緊,那駿馬希律律一聲鳴蹄,便向遠處的一座高山奔馳而去。

“這忽必來不好好地安葬自己的妻子,帶著她的屍首想去哪裏?”石破眼珠一轉,壞壞地笑道:“莫非他腦子壞掉了,像為自己的愛人殉情。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年輕人,真是可悲複可憐。”

看著石破一副搖頭晃腦、很是惋惜的樣子,歐格白麵色古怪,哭笑不得:“他身為狼王,還有一族老小需要照料,怎麼會輕生,你太小看蒼狼圖騰了。”他轉頭望著那堅不可見的人影,歎道:“他應該是為妻子舉行天葬,草原上流行的是這一套喪葬之法。”

“天葬?什麼玩意?”

天葬儀式,是將死者的屍體麵孔朝天,蓋上一塊寫有經咒的布,放在荒郊野外,任野獸飛禽吞食。三天後,親屬前來探視,如果屍體被鳥獸吃得幹幹淨淨,或所剩無幾,意味著死者生前行善,靈魂歸天。如果動得很少或原封未動,就被認為生前作惡,連鳥獸都不願啄噬。這時,就請喇嘛誦經超度,直到骨肉進入鷹狼之腹,才認為算是盡到了對死者的心意。

歐格白向石破解釋了一番,後者這才恍然大悟,說道:“這才是來得幹淨,去得利落,既不耗費人力,又不用什麼陪葬品。倒是非常符合我的心意和情況。”

“什麼意思?”

“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歐格白不解,但還是老實答道:“不通情理、壞事做絕,唯恐天下不亂。或者,你連做人的資格沒有。”

“那是自然。將來的我肯定不得好死、暴屍荒野,這天葬和死無葬身之地,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兩者有明顯的不同好不好啊!而且這種事情有你這樣值得驕傲高興的嗎?歐格白心中不住地犯嘀咕,沉重的心情反而消解了不少。看了看自鳴得意的石破,認定了這家夥真是妖孽到了極致。

半晌後,石破見諸人皆翹首以盼,自己卻已經等得煩了,正欲回大帳稍作,便聽遠方馬蹄聲急,忽必來已經回轉了。

隻見他策馬揚鞭,朗聲呼喊道:“我最心愛的至寶,你們最敬愛的忽蘭,已經回到長生天的懷抱了!今晚,讓我們載歌載舞,徹夜歡笑!”

震天動地的答應聲,令石破瞠目結舌。

夜晚,在上百氈帳的中心,升起了巨大的篝火,人們隨著跳動的火焰歡笑、歌唱、狂舞,無論男女老幼,都穿著最為華貴的袍袖,一派無憂無慮、縱情聲色的模樣,好像午間的噩耗隻是遙遠的記憶一般。

忽必來在眾姬妾的簇擁中領頭唱著草原的歌謠,他聲音洪亮粗豪,又透著一股蒼涼雄壯,或許並不悅耳,卻震顫心靈。看來他雖然極力掩飾,卻終究無法忘懷喪妻之痛。

歐格白也在一幹草原女兒的包圍中拍著手、踏著舞步,很是暢快。與大食溫順恭謹的女孩不同,這裏的女子熱情大膽,而歐格白又富有男兒氣概,自然得到了她們的青睞,已經有人為了與他共舞爭風吃醋起來,那火辣的勁頭,讓這位身經百戰的琉璃劍也有些招架不住。

石破和石玉竹卻在一旁吃著酒,倒不是沒人願意邀請他們,石玉竹身段婀娜、眼如秋水,即使戴著麵紗,也難掩其國色,而石破雖然相貌普通,可長得極為討人喜愛,與其說是一位英氣勃勃的少年,不如說是唇紅齒白的孩子,這讓見慣粗豪漢子的女兒家很是稀罕。可在石玉竹幽幽的眼神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勢之下,不論是大膽的男人還是熱情的女人,誰也不敢輕易接近這對男女,看上去就像是受到了孤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