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徘徊著。
如同在毫無生機的瓦礫中獨自垂淚的遊魂一樣。
似曾相識的場景。
是的,和那天一模一樣。
吞沒一切的爆炸、漫天橫飛的血肉、漸漸微弱的哭喊、無止無休的火焰、在地獄中漫無目的地奔走的人影。
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那時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沒有任何改變。
對周遭的慘象已經麻木,甚至對生的希望也不具備了,隻是虛弱地走著、走著……
衝擊蹂躪著身體,熱量烘烤著內髒、煙塵閉塞著咽喉。
到處都能看到殘肢斷壁和被燒焦而蜷縮成一團的屍體,自己馬上也要變成那種不堪入目的可悲模樣了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抱希望的身體還是擅自地行動著,似乎在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之前,就不會放棄似的。
沾滿泥土的身體、滿是血汙的肌膚、喪屍生機的殘骸,現在的自己,一定非常醜陋吧。
不,自從降生到世上,自己就是醜陋的。
那一頭異於常人的銀白發質,就是最好的證明。
村裏的人都說,那個女孩受到了獨尊的厭棄、惡魔的詛咒,是招致災禍的不祥之人。大人們把她當作災星而疏遠著,孩子們也對她拳腳惡言相向,就連養育她的父母,也會在不經意間露出惡意的眼神。
幸好長得還算漂亮,將來賣給貴族老爺應該能得一個好價錢。
無意間聽到的父母的對話,也無法令女孩殘破的心產生任何波瀾,她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走向暗無天日的未來。
原本是這樣認為的,但獨尊終究為她帶來了救贖。
「好漂亮的頭發,能和我一起玩嗎?」
毫不客氣地撫摸著被人所憎恨的發絲,這一行動比粗魯的手法更令女孩震驚,她如同小動物般跳開,膽怯的看著不速之客。
一個年紀、身高都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如滋養大地、煥發生機的陽光。
女孩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因為誰也沒有對她笑過。
那是天空的太陽,女孩從一開始就知道,雖然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但卻遙不可及,隻能用仰視的姿態靜靜旁觀。
好想更加接近一些,但那隻是奢望,自己無法靠近那份溫暖,強求隻會遍體鱗傷。
應該在這份笑容消失前離開,在令自己感動的溫暖變成刺骨的冰寒前……
身體忠實地執行了命令,但是男孩卻不依不饒的跟了上來。
「你怎麼不說啊?原來是個女孩子啊。你長得也很漂亮呢。我一個是在無聊得很,不如我們做朋友吧?你不回答我就當做默認了喔。哎呀,你是在害羞嗎?別走的這麼快,我都有點喘不上氣了!我叫宗燎,你的名字是什麼?」
他的糾纏令人討厭,他的問題更讓人困擾。
名字?自己從沒擁有過那種東西,父母隻會“喂、喂”的呼來喝去,村民則把自己當做妖怪,這樣的人怎麼會被允許擁有名字?
女孩停下了步子,空洞的雙眼直盯盯地看著前方的虛空。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沒有名字,這樣的自己即使活著,和透明的空氣又有何區別。
自己的存在,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就如忘記了自身顏色的頭發一樣……
「希拉!」
男孩精神十足的叫聲將女孩喚醒,她呆呆地看著男孩,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希拉。你的名字,以後我就這樣稱呼你。」
男孩獨斷專行地說著,臉上的笑容更加光彩奪目。
「我以前還在國內的時候在動畫片中看到的一位女英雄的名字,怎麼樣,很帥氣吧?我把這麼好的名字讓給你,你要怎麼謝我……」
沒有理會男孩的喋喋不休,女孩隻是不斷地重複著那個名字。
希拉、希拉……
好聽的名字,美麗的名字。
我的、名字……
那是命中注定的兩人的初次邂逅,也是女孩得到寶貴名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