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墓地裏的自嗨(1 / 3)

這真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顧子殊心想,百裏晏這不成了劫道的綠林莽夫、胡攪蠻纏的下三濫了嗎?

看到顧子殊的疑惑,樸清安繼續說道:“依我看啊,這百裏晏還是挺講仁義道德的。”

“算了吧。這都要挖坑埋人了還仁義道德,我看他是走火入魔,你也走火入魔,你們都走火入魔。”顧子殊怎麼覺得這幾個人都這麼不可理喻,瘋的瘋、傻的傻、精神分裂一大把。

“你看啊,他比那些殺人越貨的主兒強多了。聚嘯山林的那幫凶神惡煞可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拉屎不擦腚,管殺不管埋’,百裏晏好歹還‘管埋’呢。”

“管埋就得管殺,殺你個不擦腚的!虧你還能跟個阿Q似的,死到臨頭了還貧嘴唱戲文,真是不知死活。”顧子殊說完嘴一撇,對眼前這位又氣又笑。

“哦,殊子姐,還別說,一說起戲文,我還真想起個事兒來。”

“什麼事兒?”

“他臨走時,把這個麵具交給我,讓我轉交給你。然後說,要不也給我也畫一個,讓我留個紀念,天黑的時候戴上能壯壯膽兒。嗬嗬,嚇破膽還差不多,虧他想得出來。那天我送的他,他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跟,一直到他上車。就聽他哼哼唧唧、嘰嘰歪歪地唱著什麼。他看我聽不懂,又認認真真地重唱了一遍。唱的什麼‘興許得回輕舟去,不然會困得不行。蒼天叫我不擦腚,先吃紅薯後吃棒冰。’怎麼樣,是‘不擦腚’吧?還是蒼天不讓擦!”

“得了吧你,你記的這是什麼呀?一會兒困一會兒吃的。那一定是百裏晏唱的京劇,怎麼到你嘴裏就變了味兒呢?不擦腚就吃紅薯,再吃棒冰,那肚子……虧你想得出來。”

說到這,顧子殊被這“重口味”戲文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樸清安滿不在乎,繼續說道:“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吧,到底困不困、吃不吃我是不知道。但看他那心滿意足的樣兒,好像對什麼事都已經成足在胸。”

實際上,一共四句《三國》樣板戲,樸清安一句沒記住。這是《走麥城》中得誌者孫權的唱詞,唱的是“幸喜得回荊州郡,關羽被困在麥城。蒼天助我功成定,先滅西蜀後破曹兵。”可到了樸清安嘴裏,就變成“打油詩”了。

“他一直喜歡唱幾句什麼京劇,有一句沒一句的。沒事兒畫個大花臉,裝模作樣的嚇唬人。但是那句‘先吃紅薯後吃棒冰’沒準兒就是針對你的,你覺得的呢?你就是他嘴邊的紅薯,就是他手裏的棒冰,他要吃了你、滅了你,除之而後快!”

經顧子殊這麼一解釋,樸清安聽完搗蒜似的不住點頭:“殊子姐,你說得對,說得對,他就是針對我,就是!這哪是什麼唱戲,這是要假戲真做啊。你說,以前咱們關係都不錯吧,我待他也盡到地主之誼了吧?他從南方遠道而來,自從成了你的男朋友,你看我怠慢過他老人家嗎?要不是因為你,我能對他這麼畢恭畢敬?現在可倒好,我這邊掏出心來待他,他抽刀就劈呀!”

此刻的顧子殊雖然不忘調侃,但也被嚇得不知所措。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跟他去了嗎?”

“去了,怎麼沒去?還十分準時,媽的,這真刺激的要死。”一貫不會罵人的小資情調男也實在忍不住把髒話說出了口,頓時停止了腰杆,感覺自己爺們兒了很多,好像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雄性荷爾蒙的清香。

“到了墓園門口,不到四點鍾,我遠遠看到百裏晏的車子停在那顆大柏樹下,那天不是什麼節日,沒人上墳掃墓,他的車子又那麼顯眼,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不怕他把你騙進墓園把你殺了,然後就地埋了?”顧子殊由之前的擔心轉變成了現在的好奇。

“沒什麼可怕的,他要是真盯上我,要取走我的命,那還用找地方嗎,我躲的了嗎?當時,我就和他進了墓園,徑直走到你父親選好的墓地旁,我告訴他‘這就是叔叔自己選的墓地,我隻是幫著參謀參謀,對這方麵沒有研究’。他繞著墓碑走了幾圈,就帶著我出去了。”

“出去了?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沒有,他開車把我送了回來,一路上沒和我說一句話,我也嚇得嘴跟啞炮似的,一聲沒吭。可是,當我準備下車時,他一把按在我肩上,說‘樸清安,咱們今天看的墓地真不錯,前麵有水、背後有山,沒遮沒擋的。隨後我把這車賣了,緊挨著顧子殊他父親給你買一塊,早晚用得著。另外,你還得把這事告訴你殊子姐,每年清明她給她父親掃墓時,也能順便幫你打掃打掃,要不墳頭草得長老高了’。說完,他一腳油門,手刹猛地一拉,車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漂移,秀完車技後,一把把我推下車,一騎絕塵而去。”

“怎麼樣,殊子姐?”說到這兒,樸清安已經是一層恐懼一層氣憤了。

“啊?”顧子殊聽得瞠目結舌。

“我以前還認為晏子哥不應該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不可能做出那麼多可惡的事情來,更不可能接二連三的殺人,畢竟是出自書香門第,接受過高等教育。但是直到那一天,我才算明白,他就是一個惡魔,是我的噩夢。”

“這些天來他就再沒有出現過?也沒有聯係過你嗎?”顧子殊問道。

“沒有。我一直害怕他來,又希望他早點來,早點有個了斷。但是,他如同影子一樣,不知躲在什麼地方始終不現身。”

樸清安看了看顧子殊,看到她又把視線轉向了窗外。她看著外麵低頭頂風冒雪前行的人們,或許他希望哪個低頭小心走路的行人猛一抬頭,被他辨別出就是她一直苦苦尋找的男人——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喂,殊子姐,你就這麼不關心我嗎?我都已經被晏子哥“通緝”了,栽在他手裏是早晚的事,到時可就沒人跟你聊個沒完了。”

雖然這是一句玩笑或者戲謔,但是在顧子殊看來,卻是直入心髒的痛。她知道,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對親情、友情倍加珍惜,對親朋好友帶來的溫暖和幸福都小心珍藏,她希望這一切能夠持續,能夠長長久久。但是,她不知道,也始終無法弄清楚,這個世上的親人和朋友像奔赴某個約定一般不斷離她而去,剩下的已寥寥無幾。那節奏,根本停不下來。

先是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母親便撒手人寰,最最疼愛她的人最先離開,時至今日,她連母親的模樣都難以想象。接著,在父親的養育下,自己長大成人,雖然再也無法體會到母愛,但是父親的無私付出,讓她絲毫沒有感到自卑和委屈。可是,就在不久前,身患絕症的父親也準備起身赴死神的約會。他深知自己不久於人世,親自選好了墓地。雖然走得安詳和沉靜,但是在顧子殊心裏,卻如同她一直構築的現實和理想中的未來頃刻間坍塌,毫無保留,內心瞬間變得空空如也。可如今,與她相戀三年,一起走過風雨的戀人也消失得無影無終,通過任何途徑都無法得知他的任何消息,是不是今生相遇一次便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