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序 南宣國明元三十六年,八皇子沈驍繼位登基,改年號為寶慶,詔以第二年為寶慶元年,立大社大稷於錦州,冊封蕭氏為皇後,肆赦常所不原者,懷柔天下,以示皇恩。 朝堂風雲,瞬息萬變,沈驍繼位,看似一朝定音,實則暗波洶湧。先帝彌留,儲君之位多年懸空,詔書未定,人心惶惶。 前有大皇子沈驛虎視眈眈,後有十皇子沈驟來勢洶洶。八皇子沈驍韜光養晦籌謀多年,卻在先皇臨終之際發現朝中勢力左右傾斜,便是連不可幹政的後宮嬪妃們都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沈驍唯恐局勢有變,便是當機立斷聯手兵部右侍郎上官陽和定國大將軍蕭明遠以“鎮守”之名控製了先帝身處的東暖閣,手握天機,隨坐擁了南宣天下! 沈驍登基以後,深知自己根基尚淺,帝位不穩。為鞏固和拓展自己的勢力,他便開始廣納賢士,集聚良才,文武將相,加官進爵,公侯爵位,蔭之子嗣,世襲罔替。其中,他更是加封上官陽為首輔大學士,協理兵部和吏部,以其之才,穩固朝綱,隨即他又封了蕭明遠為怡親王,攝政議政,以其之賢,穩固天下。 而為示君心,穩得臣心,沈驍則冊封了蕭明遠的嫡長女蕭雲英為皇後,冊封了上官陽最寵愛的小女兒上官琭寧為皇貴妃,以後宮,穩前朝,以前朝,定乾坤。 然而,此番後宮冊封,看似是蕭家穩占了上峰,但實際上,朝中上下乃至整個南宣國都知道,後宮之大,新帝卻偏偏獨愛上官琭寧,寧貴妃專寵後宮獨霸皇恩,早已是所有人不言而喻的事實了…… -----------※※--------------※※--------------※※----------- 正言 是夜,偌大的棲鸞宮卻依舊金碧輝煌,宛如白晝。可就在這一片華光四射中,靠在貴妃榻上的上官琭寧卻麵露怒意,雙手緊緊的握著小腹上的燙金捂子,目光幽怨,靜而無聲。那模樣似出了神,又好似是在沉思。 而此刻,坐在上官琭寧正對麵的蘭嬪沈初嵐卻是手絞錦帕,額間布滿了細汗。隻見她雙眸輕顫,如坐針氈,欲張口而言,卻終究還是屏住了氣。 窗欞外頭自是晚風陣陣,清月疏朗。今兒這夜靜的有些沉,倒是襯得四周越發的悄無聲息,令人喘不過氣兒來了。 忽然,外頭有宮女輕傳,“婉貴人到。” 垂首而坐的沈初嵐聞言,抿了許久的唇瓣終於露出了一絲幾不可查的鬆懈來。 秦綰綰是踏著霜氣而入的,簡簡單單的偏雲髻上插了一支金漆鏤空梅花簪,簪綴流蘇,步動而搖,樸素但不失優雅。而那一襲暗花細絲雲錦質地的貼身襖裙則襯得她玲瓏小巧的身段在燈燭的照耀下越發楚楚動人了幾分。 秦綰綰進了寢居後,見了坐在錦杌上的蘭嬪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立刻依禮福身道,“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給蘭嬪姐姐請安。” “妹妹別多禮!”林初嵐已戰戰兢兢得坐的有些四肢發麻了,眼下見了秦綰綰,她自然而然的站起了身,舉手投足之間對她倒是倍顯親昵的。 “行了,蘭嬪在這兒陪本宮也有些時候了,便是先回去吧。”見了林初嵐那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上官琭寧冷冷一笑,隨即下了逐客令。 林初嵐聞言,如蒙大赦,便是連忙福身行禮,跪安而退,一派舉止做的行雲流水,快而有素,叫人看了不免覺得好笑。 而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秦綰綰方才轉了身溫和的說道,“娘娘,蘭嬪姐姐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她便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眼下您月事還未利索,身子又一直不爽,就不要再為多餘的事兒煩心了。” “多餘的事兒?”上官琭寧眯著眼道,“樓心蓮那個狐媚子,恨不得天天脫光了衣服在床上等著皇上去折騰她。一日兩日也就算了,三日四日我也當看不見了。可她卻趁著本宮來月事身子不爽之時,竟占了本宮的日子!怎麼,她當本宮是死了麼。”上官琭寧越說越氣,說到後來,她竟舉起了一直暖著小腹的捂子直接砸向了門框處。 “咚”的一聲重響,漆木門框被純銅的捂子生生的砸出了一個凹洞來。 “娘娘息怒!”秦綰綰見狀,連忙跪下道,“許是蓮嬪剛進宮不久,隻知每月十五日皇上是要陪著皇後娘娘的,卻不知每月的十六日皇上是要來陪貴妃娘娘的。” “進宮不久?”上官琭寧鳳眼露狠道,“你這話說出口不覺得可笑麼?她從一個小小的常在坐到了今天蓮嬪的位置,她進宮的日子可都快趕上你了。我看她是被寵的昏了頭了,妄想爬到本宮的頭上去了!你可知方才沈初嵐同本宮說什麼?她說樓心蓮那個小賤人竟然跟皇上討了話,想讓皇上以後每個月的十七日都去陪她。嗬嗬……她還真把自己當成娘娘了?她隻不過是個小小的嬪,還妄想跟本宮來一爭高下不成?” “娘娘……”秦綰綰壓著聲音道,“娘娘且安下心來仔細想想,這事兒固然是因樓心蓮而起,可蘭嬪為何要特意前來把這事兒告訴娘娘呢?無非就是想借著娘娘的手除了蓮嬪罷了,娘娘可千萬別上這個當啊!” 上官琭寧聞言,終於緩了神色冷靜的說道,“你當本宮是傻子,林初嵐那點小心思,本宮怎麼會不明白。”說罷,她頓了頓聲,然後一邊看著跟前素雅淡淡的秦綰綰,一邊用戴著純金嵌翡翠滴珠護甲的手揉著小腹繼續道,“不過也不是本宮說你,綰綰,你這一身素色,也要素的與眾不同些,這樣才能讓皇上在萬紫千紅的後宮中一眼就相中了你。但你瞧瞧你自己,這身打扮站到人堆裏,保不齊人家以為你隻是個有些來頭的宮女呢,那你還怎麼在眾妃子中脫穎而出呢?” “綰綰蒲柳之姿,自然不能與娘娘和其他姐姐們相提並論的。”秦綰綰聞言,恭敬的福了福身,言辭間倒還是如之前一般從容的。 “你啊……”上官琭寧歎了口氣道,“我這棲鸞宮,皇上來的也算多了,每每來,我總是想著法子讓你見一見皇上。但是對皇上的事兒,你怎麼就這麼不上心呢?你若上些心,今兒就不會有樓心蓮那狐媚子做出這等讓本宮咽不下氣的事兒來了。” “綰綰愚鈍,讓娘娘失望了。”秦綰綰聞言連忙低下了頭。 “你真是……本宮都不知要怎麼說你才好了。”上官琭寧見她一副微慌的模樣,不禁柔了聲音道,“當初你同本宮一起進宮,本宮遭人嫉妒,被人暗中使了絆子,還是你一次一次救本宮於水火之中的。按理說你的性子也不是柔弱可欺的,怎麼一遇到皇上的事兒,你就硬氣不起來了呢?” “娘娘,綰綰無意同娘娘爭分皇上的寵愛,自然對這些事兒就不上心了。綰綰如今所想所做的,就是怎麼讓娘娘在後宮之中站的更穩,站的更高些。”秦綰綰抬起頭,衝上官琭寧微微一笑。 “你……”上官琭寧聞言一怔,忽而失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傻妹妹,你怎麼不想想,你不與我來爭分皇上的寵愛,自有別的人來與我分享。那與其是別人,我倒寧願是你秦綰綰。” “綰綰怕因為皇上,而讓娘娘對綰綰……心生芥蒂。” “怎麼會!”上官琭寧斬釘截鐵的說道,“你我姐妹情分不同,若有朝一日你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那才是我求之不得的呢。” 秦綰綰聞言,微微的點了點頭,卻又立刻正色道,“不過娘娘,眼下真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如今蓮嬪明擺著要同娘娘過不去,娘娘心中可有什麼好法子對付她了?” “嗬,要對付一個小小的樓心蓮有何難的。”上官琭寧一聽,輕鬆的笑了笑。 “可娘娘一定要多多當心蘭嬪。” “沈初嵐就是個牆頭草,如今後宮刮的都是我棲鸞宮的風向,本宮料準了她也不敢動什麼太偏的心思的。” “娘娘,還是小心些為好。” “你放心,本宮自有分寸。”上官琭寧說罷,便微微的閉上了眼。 她就不信了,以她今時今日皇貴妃的身份,還要怕一個小小的嬪?既那樓心蓮有意來踩她的尾巴,那她上官琭寧倒是要好好的利用利用她這股子傻勁,順帶也能讓後宮中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仔細的瞧一瞧,這偌大的後宮,到底是誰家的主子說了算! 第二天晚膳以後,棲鸞宮便透出了口風——貴妃娘娘因憂思過重而病倒了。這口風不脛而走,不消半個時辰,便傳到了沈驍的耳中。 沈驍聽罷,擱下了手中批了一半的奏折便匆匆的趕來了棲鸞宮。一進寢居,他果然看到一身素服的上官琭寧正麵無血色的靠在床頭,整個人看上去病氣纏身,弱不禁風的令人心生憐惜。 “皇上……”一見沈驍尊駕而至,上官琭寧便順勢想要下床福身行禮。 哪知她剛掀了被,整個人就被沈驍帶入了懷中,“行了行了,瞧你臉色這麼難看,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驍郎……”上官琭寧一動容,衝口便喊出了她對沈驍的閨房之稱。 “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前天不是還見你來東暖閣陪了朕一個下午麼?”沈驍聞言,柔了聲音悉心問道。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這兩日每每想到這罪孽,便是寢食難安。臣妾……似又攪的後宮不安寧了。”上官琭寧一聽,便緊緊的抓住了沈驍的手,然後梨花帶雨的哭倒在了沈驍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