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妃折騰出了這麼大的陣勢,隻在一牆之隔、幾丈之遠的皇後娘娘自然隱約能聽到一些動靜的。 就在自己宮門外發生的事兒,她貴為後宮之主,當然是不能聽之任之的。耳聞外頭的鬧騰聲越來越大了,大腹便便的蕭皇後便喚來了自己貼身的宮女沛文道,“你出去瞧瞧,外頭那吵吵鬧鬧的究竟所謂何事。” 沛文應聲而出,不消片刻便悄悄回來報道,“回娘娘,是寧貴妃在外頭訓誡蓮嬪娘娘呢。”隨後,沛文便將聽見的看見的一五一十的說給了蕭皇後聽。 “娘娘,我瞧著那寧貴妃還真是把自己當成正宮主子了,竟然在您這鳳鸞殿的牆根邊兒訓斥起旁人來了。”待沛文說完,一旁垂首而立的書文便按耐不住了。 蕭雲英一聽,輕輕的揮了揮手道,“無妨,讓她去吧。” “娘娘當真不管管?”沛文和書文都是蕭雲英的陪嫁丫鬟,相比於書文的伶俐機敏,沛文則更沉著穩重些。 “本宮若要管,早些年就已經插手了,如今這些年都忍了,又何必在乎她這一次撒野。”但麵對沛文的疑惑,蕭雲英卻萬分坦然道,“話說本宮現在已快要臨盆了,哪裏還有那麼多的閑工夫去管寧貴妃的事兒。更何況,本宮如此睜一眼閉一眼,那是皇上親自囑咐的,雖本宮不知皇上用意為何,但聽皇上的話總是不會錯的。” 蕭雲英這話也沒有說假,她確實是不知道沈驍為何在上個月要特意來同自己囑咐,最近一段時間,讓她對上官琭寧要格外忍讓一些。怎麼,難道沈驍是覺得自己這個做皇後的還不夠忍讓她這個皇貴妃麼? 可是,蕭雲英又隱約的覺得沈驍說這一番話,仿佛是在暗示什麼,又是在提醒她什麼。照理說,平日裏她對上官琭寧這個皇貴妃已經夠寬容的了,而沈驍雖對上官琭寧獨愛專寵,但是明麵上還是會給她這個做皇後的幾分薄麵的。因此,他如此特意來囑咐自己這樣一番,始終讓蕭雲英疑惑重重。 “娘娘……娘娘……”但就在蕭雲英陷入迷茫的沉思中時,一旁的書文卻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說什麼?”蕭皇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頭問道。 書文笑道,“奴婢說娘娘現下不去管這些個瑣事兒也是對的,娘娘您啊,現在隻要管好這肚子裏的小皇子就足夠了。” “你這鬼機靈,偏就你知道這胎一定是個男孩兒麼?本宮覺得若是個小公主也是可喜的。”這是她同沈驍的第一個孩子,所以蕭雲英是極為看重的。若是個男孩兒自是皆大歡喜的,但若是個女孩兒,她也會將萬千寵愛集在這孩子一人身上的。 “是、是!”沛文在一旁附和道,“娘娘說的沒錯,不管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都會給我們南宣帶來福氣的。” “但願吧。”蕭皇後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然後柔柔的一笑,婉約盈盈,盡顯慈母之愛。 -----------※※--------------※※--------------※※----------- 接下來的幾日,宮裏倒是風平浪靜的。蓮嬪自是乖乖的去了法華殿,上官琭寧更是日日派了人在殿外守著,美其名曰是候著任憑蓮嬪娘娘差遣,實則就是不想讓樓心蓮太悠閑太好過。 一入四月,鵑花豔歸,早晚雖還有些微微的涼意,但日頭倒是一日亮過一日了。 這日午後,風和日麗、春光正好,上官琭寧便邀了秦綰綰一同去禦花園賞花。 “聽聞這兩日嶺南王送來的那幾盆牡丹已經開花了,臣妾本還在想不知何時才能有幸見一見那幾盆天香湛露呢,今兒倒是剛好沾了娘娘的光前去一賞那花中之最呢。”今日秦綰綰依舊素色在身,倒是越發襯的身旁著了一件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的上官琭寧豔麗四射,華貴雍容了。 “也不知那幾盆天香湛露開滿了沒。”上官琭寧聞言,一邊伸手攏了攏發髻上的金翅蝴蝶簪,一邊又道,“不過呢,院子裏那些個花花草草的,也就那幾盆牡丹還算入得了眼了。” “娘娘說的是。”秦綰綰聞言垂頭輕點,一派婉約恭敬的模樣。 說著說著,一行人便移步到了禦花園。怎知上官琭寧和秦綰綰到底還是早來了幾日,嶺南王送來的那幾盆牡丹雖已開了花苞,但卻都沒有怒放至滿。這放眼望去,花骨朵和花葉子的大小幾乎差不多,全然沒有美感可言,這讓上官琭寧頓時沒了賞花的心思。 “想來這兩日還是偏涼了一些,這些花草也開的不盡興了。娘娘就全當是出來散散步吧,總好過整日悶在屋子裏呢。”瞧出了上官琭寧臉上閃過的一絲悶意,秦綰綰連忙開口道。 上官琭寧慵懶的順了順耳朵上的耳墜子道,“也是,難得今兒天氣還不錯。”可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卻心思一轉,不免起了疑慮道,“你說起悶在屋子裏,本宮倒是想起來了,今兒已經是四月初七了吧?” “是。”秦綰綰點頭道。 “本來父親每個月的二十八日都會進宮來看看本宮的,可上個月卻沒有來呢。” “許是上官大人忙於政事,又或者被什麼事兒耽擱了吧。” “也不會啊。”上官琭寧輕輕的搖了搖頭,似在回秦綰綰的話,又似在自言自語,“以往父親也是忙的,可卻從未食言過,除非他是出了錦州城的。但上次父親來,卻未聽說他近日要離京啊。” “娘娘別太擔心,也可能是皇上臨時指派了什麼重要的事兒給上官大人,所以大人才耽擱了與娘娘父女相見的時日。”秦綰綰寬慰她道,“若是娘娘再不放心,便是差了人出宮問問便知了。” “誒,許是父親忙碌,本宮也是小題大做,這不就是和你隨口說說的。”上官琭寧聞言,輕鬆一笑,隨即轉了話題道,“那本宮上次同你說的事兒,你可放在心上了?” “娘娘指的是……哪一樁?”秦綰綰麵露微疑。 “皇上啊。”上官琭寧不禁伸手點了點秦綰綰的額頭道,“妹妹你這心思成天介的都放在什麼地方了,這偌大的皇宮,可不是隻有皇上一個人才需要你好好動心思的麼。” “我……” 但秦綰綰的話才剛開了一個頭,不遠處就跑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 隻見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跑至上官琭寧跟前以後,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切的喊道,“娘娘,大事兒不好了!” “什麼事兒,這麼慌慌張張的。”上官琭寧最見不得這些奴才毛毛躁躁的了,當下她便鳳眼一斂,餘光微怒,掃在了那個以額貼地的小太監的身上。 “啟稟娘……娘娘,蓮、蓮嬪……嬪娘娘在法華殿……小產了。”小太監沒有抬頭,但卻能感受到從上官琭寧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無形的怒意。可是他說這話時的顫顫巍巍,卻不知是因為害怕上官琭寧多一些呢,還是害怕在法華殿發生的事兒多一些。 而上官琭寧一聽,心中微微一沉,蹙眉道,“小產?你說蓮嬪小產了?這怎麼可能,本宮從未聽說她懷了身孕的啊。” “娘娘,是千真萬確的,據說蓮嬪娘娘從昨兒個晚上開始就不舒服了,可是……可是她在替娘娘您抄經,便不敢宣太醫。但今兒一早,蓮嬪娘娘便撐不住了,暈倒在地的時候下半身全都是血……” “混賬!”上官琭寧聞言怒斥道,“按著你的說法,她此番小產倒是本宮的過錯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嘴笨,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奴才……” “娘娘,眼下不是降罪這些奴才的時候,蓮嬪姐姐到底是在法華殿小產的,於情於理娘娘都應該馬上過去看看才是。”見著小太監揚起手就開始打自己的耳光,一旁的秦綰綰連忙出聲提醒上官琭寧道。 “對,對,妹妹說得對!”上官琭寧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跟前的小太監道,“蓮嬪現在人在何處?” “回娘娘,蓮嬪娘娘已經被人抬回承露宮了。”小太監聞言停了手,連忙應聲道。 “綰綰,你陪本宮去看看。”聽小太監這樣一說,上官琭寧終於有些心急了,便是拉著秦綰綰的手就急急的邁開了步子。 但是當兩人堪堪的從禦花園趕到西宮承露宮的時候,卻發現外頭黑壓壓的竟跪滿了宮女和太監。 上官琭寧心裏“咯噔”了一下,便是緩了緩步子,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由秦綰綰扶著進了蓮嬪的碎荷軒。 一進屋子,她果然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沈驍,而樓心蓮則是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瞧著那模樣,到真是虛弱纏身、有氣無力的。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上官琭寧和秦綰綰一同對著沈驍福身行了禮。 “你從哪裏過來。”沈驍的視線一直鎖在樓心蓮的臉上,聽到了上官琭寧的請安聲,他竟破天荒的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臣妾……從禦……”可上官琭寧一個“禦”字才剛剛脫出了口,她的衣袖就被一旁的秦綰綰猛的拉了一下。 就在她微微錯愕的時候,一旁的秦綰綰趕忙接口道,“啟稟皇上,臣妾陪著娘娘從禦心殿過來,可還未見到太後,便聽聞蓮嬪姐姐在法華殿出了事兒,這就急急趕來了。”禦心殿是沈驍生母李太後的寢宮,秦綰綰這話一出口,上官琭寧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如果樓心蓮真的在法華殿小產了,那不管她是因為什麼而小產的,自己肯定是脫不了幹係的。沈驍痛失子嗣,眼下自然是傷心萬分的,若是在這個當口她還說自己有這份悠閑之意去禦花園散步,那無疑便是直直的撞到了槍口上。 但誰知就在上官琭寧悄悄的衝秦綰綰投去了感激的一記眼神時,卻聽沈驍冷冷的說道,“婉貴人,朕在問寧貴妃的話,哪裏由得你這般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