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卑賤被欺(1 / 2)

這一折騰,紫玉風寒侵體,病情一下子又加重了。   夏喧看在眼中,急在心裏,每日午時雷打不動的去太醫院請了胡太醫來把平安脈,湯藥也是每日每日的現熬喝下的,可是偏偏紫玉的病就是不見有絲毫的好轉。   “小主憂思過甚,這病也並非全是因為風寒引起的,多半還是鬱結不順,氣悶難消,寒氣積在體內,這才不見好轉的。”連著來了四五日,見了紫玉終日消沉不語的模樣,胡太醫也開始有些束手無策了。   “那可怎麼是好?”夏喧聞言,眉宇間便籠上了一抹愁雲。   “微臣隻能對症下藥,可若要藥到病除,還是要看小主自己的,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啊。”胡太醫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擱下了新配好的幾味藥食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夏喧見狀,拿起了桌上的藥包,心下不免又多了幾分擔憂。但誰知她剛想出門去替紫玉熬藥,迎麵便撞到了一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喲……這兒可真的要成了藥屋了,瞧這滿屋子藥味兒濃的,讓人都喘不過氣兒來了。”盛氣而來的女子一襲縷金百蝶穿花粉紅洋鍛窄裉襖配了一條翡翠撒花洋縐裙,裙邊還係著豆綠宮絛,看著便是俏媚靈動的。尤其是她發髻上的那支金絲八寶攢珠簪,在陽光的折射下,仿佛能生生閃恍了旁人的眼一般奪目璀璨。   “欣小主吉祥。”夏喧見了來者,不免撇了撇嘴,極不情願的向她請了安。   “免了。”來的正是同趙紫玉一起進宮冊封的小主祁欣。她的父親是泉州鹽運使司運同,官拜從四品,就一同進宮的幾個小主來說,她父親的位分也算是較高的了,因此祁欣平日裏的行為處事多少有些仗勢欺人,我行我素,為旁人所不齒。“你們小主呢?”祁欣不耐煩的衝夏喧抬了抬手,然後一邊睨著眼,一邊厭惡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悶悶的問道。   “我們小主風寒在身,不宜見客。”夏喧垂首回道。   “瞧我問的,你們小主可不正是還沒好呢。”祁欣說著便帶著貼身宮女聽荷微微的後退了兩步,然後對著門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而轉頭笑道,“我今兒個還特意為這事兒去求了蘭嬪娘娘呢。”   “蘭嬪娘娘?”夏喧一聽,心中便湧上一股不好的念頭。   “是啊,皇後娘娘剛生了小皇子,眼下正在鳳鸞殿靜養,皇上下旨,後宮一切事宜暫且交給太後打理,若是遇著一些小而細的瑣事,也可去蘭嬪娘娘那裏討個主意。”   “小主什麼意思?”   “你家小主這一病斷斷續續也快有大半個月了,咱們住的這錦繡宮說小不小,說大也是不大的。若是你們小主再這麼病下去,隻怕日子一長,病氣難免會過了人。若是過給我們這些小主倒還好說,但是皇上還會時不時的來這兒走走看看,後宮的幾位娘娘隔三差五的也會來這兒打點一番,若是你們小主將病氣過給了皇上和娘娘們,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兒呢!”   祁欣字裏行間,乍一聽倒是有理有據,可細細想來卻是一派胡言。而她的目的則更是昭然皆知,可不就是明著暗著想趕她們小主出錦繡宮麼!   聽到這裏,夏喧憤慨的抬起了頭,口氣不佳的回道,“欣小主還真是關心我們家小主呢,可我家小主在屋子裏養病又礙著誰了?再說,太醫院的胡太醫也是日日來給我們小主請平安脈的,太醫都說小主沒什麼大礙,隻不過是身子弱了些,底子差了些,平日裏隻要靜養即可,並未提及我們小主需要忌諱與旁人共處一室啊。”   “太醫是奴才,你家小主大小也是個主子,在她的跟前,太醫當然不敢說實話。”哪知祁欣聞言卻冷冷一笑,“更何況我今兒個已經從蘭嬪娘娘那裏討了說法,娘娘也覺得你們小主再在這錦繡宮住下去也不是個長久之計。生病麼,自然是需要靜養的,那靜養,便就不能在這太鬧騰的地方不是。”   “錦繡宮哪裏鬧騰了,欣小主你分明是……”   “咳咳……夏喧,外頭什麼事兒這麼吵吵嚷嚷的……”可夏喧的話還未說完,裏頭就傳來了紫玉那略微有氣無力的聲音。   夏喧聞言一跺腳,惱羞氣憤的衝站在門口冷笑的祁欣福了一個身,然後便轉身匆匆的進了裏屋。   “出了什麼事兒?”紫玉已經坐起了身,就著軟枕靠在床頭,臉色蒼白,一副奄奄不堪的模樣。   夏喧見狀,紅了眼便將外頭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紫玉。言畢,她才咬著牙低低的說道,“小主,欣小主素來就是瞧誰都不順眼兒的,頭兩日趙大人剛出事那會兒,皇上來我們屋勤快了些,她就在那裏碎語不斷了。眼下您這一病,可不正是給她尋著了一個好機會麼?她就是怕小主搶在她前頭得了恩寵,這下可好,她左拐右拐的想了法子急急的要趕小主出錦繡宮呢。”   欣小主,此人她從前聞所未聞,想來應該和趙紫玉一樣是剛進宮不久的。   “你說,她找了誰去討這個說法的?”此刻紫玉隻覺得自己腦子依舊一片昏沉,連夏喧的話她都聽的模模糊糊的。   “是臨華殿的蘭嬪娘娘。”夏喧不服氣的嘟囔道。   “林初嵐何時成了臨華殿的主子了?”紫玉眉眼一挑,她記得林初嵐隻是住在臨華殿的水榭閣而已啊。   “小主,你說什麼?”可是紫玉呢喃的太輕,夏喧並未聽清楚。   紫玉聞言,改了口道,“我說蘭嬪娘娘現在是臨華殿的一宮之主麼?”   夏喧搖搖頭,“名分上皇上還未封她為宮主,隻不過……臨華殿一直沒個正經的主子,以前是寧貴妃管著的……”言辭中涉及到被廢的上官琭寧,夏喧自覺有些忌諱,便連忙跳了過去又道,“現在多少是蘭嬪娘娘說了算的。”   好個林初嵐,她倒是挺會見縫插針的!以前她還在的時候,天天跟條蟲一樣扭捏在自己的屁股後麵,如今上官琭寧“死”了,還真是人走茶涼了。   不過放眼望去,這偌大的後宮,又哪裏有一點點人情味可言呢?連口口聲聲稱愛她如己的沈驍都能轉手將她推入冷宮,那些個平時趨炎附勢的妃子們,又讓她拿什麼指望她們對自己付出真心呢?   想到這裏,紫玉的心又涼了幾分,不禁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那就依著她,她讓我搬去哪裏我就搬去哪裏。”   “小主!”夏喧不可置信的猛抬起了頭,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道,“小主您可不能這麼由著旁人胡來的啊!您隻要快快把身子養好,得了皇上的恩寵,便是無須再看旁人的臉色度日了啊!”   這道理她哪裏不明白?後宮森森,有恩寵便得天下。可她真的乏了,也倦了……兩世為人,卻依舊逃不出這紅瓦高牆。她也不明白老爺天的用意在哪裏,既然不放她走,何不讓她死的幹幹淨淨,了無牽掛呢?   “我隻是懶得同她爭罷了。”但是在看到滿臉擔心的夏喧時,紫玉心中那最柔軟的地方還是被微微的刺疼了。   趙紫玉是個不受寵的主子,這點她不消多瞧便能一目了然。內務府送來的東西皆是次等貨色,無論是胭脂水粉還是綾羅綢緞,那色澤那質地,和昔日她棲鸞宮中的東西有著天地之別。   而她本身也沒有一個多有能耐的母家,首飾盒中的首飾雖也不算少,但都略顯小家子氣,而且款式也有些老舊。衣裳不多,嶄新的也有,但大多都是穿了三四年的舊衣裳,毫無新色可言。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卑微如塵的主子,身旁倒有著三個忠心不二的奴才。宮女夏喧和春嬈,小太監小福子,這三人伺候她的時候都是任勞任怨毫無微詞的。   從前在宮中,狗仗人勢攀高踩低的奴才她見的多了,要讓奴才們對你忠心,那就得砸銀子,銀子砸的越多,奴才越把你當主子。   可是像夏喧他們,眼下這般跟著自己,處處遭人排擠,受人白眼,求不得名求不得利,這讓冷眼旁觀了幾天的紫玉倒真的是生出了一絲真心來。   心思如此一轉,她便柔柔的笑了笑,然後道,“我知道,跟著我這樣的主子你們做奴才的也是受盡了委屈的。若是你們不想同我一起搬出錦繡宮,你們便開口同我說。我雖沒什麼底氣能耐,但好歹也是個主子,即便是要走了,也能保你們棲身安頓的。”   哪知夏喧一聽,便惶恐的跪在了地上,哭著說道,“小主您這話說的真是折煞奴婢了!當初奴婢和春嬈還有小福子剛進錦繡宮服侍小主的時候,初來乍到,得罪了管事姑姑,是小主放低了身段出麵替奴婢們求情,這才免了奴婢們的責罰的。求情是小,恩情是大,奴婢知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的道理,服侍小主是奴婢心甘情願的!不論小主去哪裏,奴婢一定跟去哪裏。”   原來,竟是有著這樣一份小小的恩情在的。紫玉聞言,眉眼間微微一亮,然後攏了攏身上的薄被道,“既你這麼說,那便速速去回了欣小主吧,免得讓她站在門口久等。”   “是。”夏喧紅著眼眶應聲而退。   而躺在床上的紫玉見狀,則輕輕的合上了眼睛。既然身處陌路,無跡可尋,那倒不如遠離是非,安安靜靜的整理清楚了自己的頭緒再做打算吧……